唉,伤脑筋!
回去的时候,路过初二(4)的教室,里面黑漆漆一片,已经下自习了。站在后门口,试着推了一下,门,居然“吱呀”一下应声而开。哦,天哪,卓落,门没锁!门居然没锁!我极力压抑住心头的狂喜,大步流星地直奔秦凌的座位,第四组倒数第二桌左边靠窗,嘿嘿,我闭着眼睛也能找到。
小心翼翼地在秦凌的位子上坐下,忍不住激动得自言自语,秦凌的位置哦,这可是秦凌的位置哦……
厚厚一叠书,井然有序地码在桌子里;随意翻开一本,淡淡的香味迎面扑来,是厚重的墨香混合他身上浅浅的薄荷味,清新而淡定。
月光下,他黑色的字体遒劲有力,安静地匍匐在干净的纸页间,宛若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我想我完了……
虽然马上就要考试了,可似乎每个人的心都有些散,是要放假的缘故吧。
中午回寝室休息,其他几个女孩子正围坐在一起,热火朝天地谈论些什么。见我进来,她们立刻一窝蜂地围过来,神秘而兴奋地笑得满脸诡异。我后心不由一阵发凉,
“干吗?”
下铺一下子跳到我跟前,神神叨叨地把一样东西拍到我手心,激动得眼睛像盯上兔子的恶狼,贼亮贼亮。我狐疑地低头,信?
“贲放贲放,是贲放哦!快拆快拆!”
贲放?我费力地搜刮着不灵光的脑袋——哦,是上星期刚被我用篮球摆了一道的那个184的傻大个!
思考半秒,我把拆了一半的信放回她们手里,
“看完了,记得帮我还他”——亲爱的孩子,我不想伤害你。
年少的日子,我们不知疲倦地守侯爱情,想用最美丽的等待,串联一场最完美的幸福。可是,倘若等来的那个人,并不是你最期待的那个,不知道又该如何……
暑假一过,我就该升初三了,卓落也将面临高考。这个假期,短暂得让人心慌,我和卓落的日子加起来才二十六天。放假前一天,卓落说要带我出去玩——用他的私房钱。
我怀疑地盯着他瞅了老半天,这么便宜的事,不会有诈吧?
卓落的火眼金睛在0.01秒内迅速看穿我的花花肠子,我都来不及反抗,就已被他一巴掌拍到了脑门儿上,金星乱冒。他不满地撇撇嘴,
“怎么,怕有诈啊?没问题,那我就当你弃权了啊。”
“谁说我不去啦?”我才不想错过!天上掉馅饼,百年也难得一遇啊!过了这村,明摆着就没这店儿了。
卓落从初中起就开始打工,并不是缺钱花,用他的话说,存着留以后娶安安!瞧瞧这家伙,劣根性是与生俱来的。
去车站时,爸爸妈妈、伯父伯母,一大家子人都来了。妈妈一直紧握着我的手不放,眼泪汪汪的,
“晓安,虽然你已经16岁了,可妈妈从没让你出过门,外面不比家里,要万事小心。”
我低着头,“恩”。
“小落!”她又转头招呼卓落。
卓落马上站出来,搂着我的肩膀,嬉皮笑脸的,
“小婶,我保证七天以后给你带回个一模一样、活蹦乱跳的安安。你要不信,现在先把她头发数数,少一根,回来我就让你打一下,这总行了吧?”
妈妈忍不住破涕为笑,
“这孩子……晓安不认识路,你无论到哪儿,都记得要带着她。”
卓落调皮地举起右手,摆个不标准的美国大兵的手势,
“我保证”。
“她晚上睡觉好蹬被子,你得多注意着点”。卓落笑着点头。
“就你们两个孩子,我总是不放心”。妈妈说着说着,眼圈儿又红了。
伯父他们出来打圆场,
“素馨,放心吧,小落都20岁了,一定会照顾好晓安的。
爸爸也赶紧说,
“车都快开了,你再拉着孩子们,就该误点了”。
我上前,每人抱一下,说了句,“我会好好的”,一把拉过卓落,头也不回地跑了。
震耳欲聋的马达声里,火车不由分说拉开了征程,卓落把头探出窗外,一个劲儿地挥手,
“你们都回去吧,别送了……”
这样出众而张扬的卓落,引得一厢子的人忍不住侧目。我听见对角女生们的窃窃私语“怎么这么帅啊?”“就是,简直帅死了,比仔仔都帅!”
卓落显然也听到了,他甚至转过脸冲她们笑了。女孩子们顿时一阵骚乱。我头都懒得抬,假惺惺的卓落,永远这样子。
我漠然地蜷在垫子上,不想说话。卓落低下头,凑近我的耳朵,
“刚刚怎么跑得那么快?”
我斜他一眼,把头扭向一边,
“不想哭”。
卓落眉头轻蹙,浓密的睫毛忽闪了几下,若有所思地笑了,
“安安,你永远和别人不一样”。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叫我晓安,只有卓落,不管跟他说多少次,还是“安安,安安”地不肯改口;可是,我讨厌叠字!
风吹进来,搅得卓落长长的刘海有些凌乱,他旁若无人地拿出小镜,一丝一缕、慢条斯理地开始打理。他就是这样,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与看法。我有些难堪地别过脸去,微微阖上眼皮,这家伙,跟他说过多少次了,就是不肯改掉这自恋的臭毛病。
“安安,我问你个问题。”卓落拉拉我的衣袖,兴致勃勃地凑过脸来。
“说。”
“嘿嘿,你说世界上最黑的卡通人物是谁?”
几秒钟后——
“机器猫啊!因为它伸手不见五指啊!哈哈!”
压根没容我思考,他已等不及笑得几近脱线,一边做鬼脸一边握拳头摆滑稽的手势,
“再问你一道,世界上最富有同情心的卡通人物是谁啊?”
卓落瞪大了眼睛,两个眼珠闪闪发光。我蓦地发现,全车厢的人不知何时全都感兴趣地支起了耳朵。
“还是机器猫啊!因为它总是向人们伸出援手啊!就是‘圆’手啊!”
卓落握紧手心,鬼马地摆出“圆”的姿势,一车子人恍然大悟,跟着哄堂大笑。
“哈哈!大家都这么感兴趣啊!那我再讲一个吧。问:非洲食人族的酋长吃什么啊?”
大家异口同声,
“当然是人啊!”
卓落笑眯眯地点头,
“回答正确!那——如果有一天他病了,不能吃荤只能吃素,那他要吃什么啊?”
众人有的皱眉,有的低头,都陷入苦思冥想的状态……卓落又是拍腿,又是挠头,得意到忘乎所以,
“那我宣布答案喽!1—2—3—”
“哈哈!‘植物’人哪!哈哈……”
“……”
“哦!还真,哈哈……”
看来,果然应了一句话——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喧嚣的人声中,对面的阿姨好心地朝卓落笑,
“你女朋友怎么了,好像不舒服啊?”
我在心里哼哼,漂亮就是好,到哪儿都有人惦记着。
卓落长长的手伸过来,使劲揉着我乱乱的短发,
“恩,我看看,哎,没发烧啊?“
我朝他翻个白眼,狠狠拍他一下。卓落立马跳起来,装模作样地乱叫,
“哇,好痛好痛!青了青了,你看,青了青了!”
真拿他没办法,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我故意不理他,过了很久,卓落悄悄地探过头来,委屈地说,
“不骗你,真的青了”。
我漫不经心地移过眼神,哇,还真淤了好大一块儿。
心底有些歉意,但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免得他再嚣张。于是大力的把他的手拉过来,轻轻地揉着。卓落的手动一下,然后乖乖地没再说话。
窗外陌生的田野,盛放着大片大片金黄色的油菜花儿,肆无忌惮地宣泄着、蔓延着,恨不能只把今天当作最后一天,执拗而义无返顾地绽放,仿佛生命般轰轰烈烈地燃烧,宁愿最后成灰,也绝不顾惜……人这一生,倘若可以执着如此,又何尝不是种幸福。
下了火车又坐汽车,颠簸了大半天,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近凌晨三点。
这是一座临海的江南小镇,我猜也许在地图上都未必找得出它的位置。不明白卓落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我们同时沉默。许久,卓落缓缓伸出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在黎明的微曦中,一座高耸的钟塔,影影绰绰。我奇怪地望着他,满天的繁星衬得卓落光滑的面庞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丽,妖怪一样。我不自觉地失神,卓落根本没有留意的拉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