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云来低下头:“臣妾明白,也不曾怪过陛下。既然嫁入皇家,该受的就得受着,臣妾生为女儿家又怎能埋怨自己的夫君埋怨一国之主呢?”
“还是丽嫔心胸开阔,”陈甫点点头,“这样吧,刘钦……”
陈甫叫了一声,一直跟在后面的太监刘钦就赶紧跑上来。
“陛下,何事吩咐?”
“传朕旨意,丽嫔贤良淑德,品性纯良,封妃位……”陈甫笑意盈盈的看着钱云来,“丽嫔,这号就由你自己选可好?”
“好啊,”钱云来抬头看了陈甫一眼,笑不达眼底,“就要‘贤’字如何?”
陈甫的脸色难看,不过他只犹豫了一会便道:“罢了罢了,总是朕欠你的。贤妃便贤妃罢。”
钱云来晋为妃位的仪式弄得风风光光,后宫中却出奇的沉默。不是没有贺喜的人来,而是钱云来不愿见,跟后宫中那些连自身都无法掌控的女人寒暄,钱云来觉得实是百害无一利。既然无利,那不见自然要比见了好。
“娘娘,宁妃和顺妃来访,还是不见吗?”
钱云来坐在窗下摆弄着一盘残棋,头也没抬的回道:“不见,就说本宫大病初愈,实在不好见外人。”
“奴婢明白了。”宫女欠身退下。
张蓁蓁和张玉娇并不是死缠烂打的人,钱云来说不见,她们便转头回去了。
程纤不在,这后宫几乎要变成养老院,安稳得让人不敢置信。
不过一切都是表面而已,撕开这层窗户纸,内里依旧脏得恶心人。
小贤子进来了:“娘娘……”
“怎么样?”钱云来对着棋本下了一子。
“卫大人的人都隐藏得极好,如今刘德虽然回来了,可也没觉察出什么。”
钱云来哦了一声:“离开这么久,刘德就没将后宫的人梳理一下?”
“怎么能呢,”小贤子回答,“不过前面暗潮汹涌,后宫里的事刘德都交给他那干儿子刘钦了,刘钦这人可没他爹的本事。”
“那就好,”钱云来道,“要是真仔仔细细的清理,卫青林那里或许没事,周轩要是被查出来了可就坏了大事了。”
“周轩很有本事,”小贤子道,“不会那么容易出纰漏的。”
“前面怎么样了?”钱云来又问。
“七皇子被陛下责骂了一顿,发去皇子所说是让他好好读书,私下里倒是派了好些人看着。今儿朝上有人透了口风,准备提审广利侯了,可卫家和张阁老那边则暗地里使劲一直压着这事呢。”
钱云来嗤笑一声:“真是什么魑魅魍魉都跑出来了。”
“娘娘,咱们要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不过静观其变等待时机罢了。”
“主子,”小贤子的语气略有一些急,“恕奴才多嘴,卫大人……年长那位……实在是野心勃勃胆大包天之辈啊,娘娘真要助他一臂之力吗,奴才怕……怕这是与虎谋皮啊。”
“与虎谋皮?”钱云来挑挑眉,“谁是虎可不一定……从前我就觉得卫青林实在聪明,如今能有机会同他交交手,岂非人生乐事。本宫倒要看看,究竟鹿死谁手,谁会是傀儡,谁又是这个皇位背后……真正的主人!”
一子落定,破了残局。
钱云来缓缓的舒了口气:“小贤子,你说人这辈子图个什么?”
小贤子不明白钱云来的话怎么转得如此快,可他仍旧仔细想了一下,然后回答:“主子,奴才也不十分清楚,只知道有人求财有人求情有人求美人有人求安逸,可在奴才看来,都不过是求一个舒心快活罢了。”
“不错,”钱云来欣赏了一会手下的棋局然后将其全部扫落,“人活一世不过求个高兴,本宫所求无一满足,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不信……我不信最后输的是我。”
小贤子低头不语,胜负成败……这谁又说得准呢?
回宫三月,朝中后宫都出了不少大事。一则,天牢失火广利侯惨死狱中,一则勇直卫的统领被撤换大半。
陈甫今夜又在钟粹宫歇息,他如今越来越离不开张蓁蓁,更加离不开那福禄膏。
“听说今天在朝堂有人提起了让七皇子就藩的事?”张蓁蓁问。
陈甫服了福禄膏正是昏昏沉沉的时候。
“怎么,连你也知晓了?”
“七皇子在皇子所哭哭啼啼,宁焱回来就跟臣妾说了,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陈甫枕在张蓁蓁腿上心烦的摆摆手:“不说这些烦心事,本来大好的心情都被糟践了。”
张蓁蓁一边玩弄着陈甫的头发,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那便说说贵妃吧,听说……陛下想将贵妃接回宫来,可是刚露了点口风就被朝臣大力反对?”
“唉……爱妃今日怎么总问这些问题……”陈甫十分不耐。
“不过是想为陛下分忧罢了,”张蓁蓁嘴里说着,眼睛却翻了个白眼,“陛下既然不爱听妾身不说便是了,来……再服一些福禄膏如何?”
“唔……好吧……”陈甫张嘴吃下了张蓁蓁喂的药,又忍不住开口,“贵妃的事朕自有主张,朕接回贵妃说到底也是家事,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插嘴了。朕悄悄告诉你,接贵妃的人……已经出京了……”
张蓁蓁目光闪动,却没再说什么。
这一夜注定是不安定的,当陈甫被刀剑声吵醒时,宫里已经乱了许久了。
“陛下……陛下,”刘钦连滚带爬的闯进来,“陛下,大事不好了!”
陈甫猛的从床上坐起来,他这才发现张蓁蓁已经不在了。
“何事慌张?!”
“陛下,”刘钦大哭,“七皇子造反了!”
“什么,”陈甫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定下心来,“老七还真有些本事,竟然能摆脱朕的暗卫,朕就知道天牢失火必有原由,孽子……畜生!”
“陛下快拿个章程吧,钟粹宫的禁卫不多,得从宫门外调兵啊。”
陈甫虽然早就料到了七皇子有反心却仍旧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在刘德安排了不少人手,撑到援兵来应当是绰绰有余的。
“刘钦,”福禄膏的劲还没过去,陈甫起身急了,只觉得头晕目眩,“快快去取朕的金印,让金吾右卫和御林卫全都来救驾!”
“是,奴才明白了……明白了……”刘钦慌慌张张的又跑了出去。
“宁妃呢?”陈甫这时候才有时间问张蓁蓁的去向。
“奴婢们不知,”跪在地上的宫女瑟瑟发抖,“刀剑声未起时宁妃娘娘就不见了。”
陈甫皱起眉头,此时却也没机会去刨根问底。
外面又跑进来十几个提刀的护卫。
“陛下,”领头的慌忙跑上前,“贼人太多了,陛下得赶紧离开此地。”
“什么,”陈甫大惊,“这怎么可能,他们才有多少人?”
“至少一千,更有源源不断的人从外面涌进来,天黑看不清人数,但卑职们的确是挡不住了。”
“怎么可能……”
陈甫震惊不已,勇直卫不仅被大换血,大多还被陈甫发配在前朝等地守卫巡逻,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
“陛下,此地留不得了,请随我等离开吧!”
陈甫也顾不得了,只能听从了护卫的话,被架着从钟粹宫的偏门跑了。
一踏出宫殿陈甫才明白护卫所言不虚,偌大的钟粹宫站满了人,尸体铺得到处都是,可谓血流成河。
好在叛军弄不到**,否则陈甫恐怕真要阴沟里翻船了。
今日守卫皇宫的是邓逢秋,他乃皇帝心腹,金吾卫的总统领。
是夜,一个神色匆匆的小太监跑来,还没靠近宫门就被喝止了。
“来者何人?”
“邓大人,”小太监焦急不已,“宫中有变,奴才奉旨请大人带兵入宫!”
“什么?!”邓逢秋猛的一惊却也并不质疑,刘德和皇帝早就同他透过气,他知道迟早是会有这么一天的。
“旨意在何处?”
“在此……在此!”
邓逢秋接过圣旨看了一眼,立刻点齐兵将喝令手下打开城门。
“陛下在哪儿?”
小太监道:“在云海阁方向。”
邓逢秋一声令下,身后兵将齐齐朝小太监指的方向跑去。
云海阁不远,只是路不好走,尤其容易设伏。
邓大统领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他手下的人折损倒不太大,只是群龙无首,一时聚集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