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侍卫也得到刘德指示,将文雅的尸首拖到了宫外空置房屋。
不过一时半刻,两波人都回来了。老嬷嬷走到太后耳边轻语一句,而刘德的人则直接在大殿之上高声宣布了验查结果。
“宫女文雅已非完璧之身!”
文武百官再次沸腾不休,皇后娘娘身边未出阁的大宫女竟然干出这种苟且之事,皇后身为一国之母不说究竟有没有指示李昭仪陷害贵妃,只说这监察不利之罪就万万逃不掉了。况且这样一个不受贞洁的女人还是皇后的左膀右臂,并且已经赐给了太后一党的一个四品武官,这……这实在是……
总之,皇后的名声因为文雅的贞洁已经蒙上了一层污秽。
刘德不待太后说话,又使人将李昭仪庶弟一家带了上来,不过问了两三句,那李成宇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再问,连文雅身上各处胎记小痣都记得一清二楚。
最后,吏部的一个小官更将白玉庵的一众假尼姑提溜了上来。众尼姑便将皇后托李昭仪如何如何在他们白玉庵求符求药一并说了。
还交代了李昭仪和七个宫女所布的是一个邪阵,李昭仪是阵眼,拿着贵妃的头发和生辰八字,而八个宫女则是辅阵,每人身上都带着一个符,里面包着贵妃一缕青丝,日日用针取胸口的处子之血养符。只待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功成,贵妃便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去了。
可李昭仪却被抓走,阵眼破了,贵妃才有所好转,可七个宫女仍在,所以一直不醒。
众臣大哗。那白玉庵在京城名声不怎么好,也的确有过欺骗愚民教导邪术的案底,有听说过的大臣都不由得信了七八分。
皇帝眼看众人交头接耳,不由得神清气,他从龙椅上站起身来。
“皇后郑氏无德善妒,心思阴毒,秽乱后宫,传朕旨意,即日起废除……”
“皇帝!”太后大喝。
皇帝冷冷的看了太后一眼,不为所动。
“父皇……父皇!”
殿门外传来一阵阵哀求,四皇子陈宁阳不顾侍卫阻拦冲进了大殿。
“宁阳?”太后大惊失色,“你来干什么,还不快快回去!”
陈宁阳只是朝太后磕了三个响头,双眼含泪。
“皇祖母,如今我母被奸人陷害,名声被辱,难道您要让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吗?母痛则吾痛,母伤则吾伤,母辱则儿之辱,孙儿实在无法忍受!”
张宸生立刻出列朝皇帝行记:“陛下,闻听四皇子如此振聋发聩之言,臣等实在惭愧,巫蛊一案疑点甚多,切不可就此给皇后定罪,还望陛下三思!”
张宸生一出,立刻大片文臣同声奇喝。
“巫蛊案疑点甚多,请陛下三思!”
皇帝看了一眼他一向不怎么喜欢的皇四子,冷笑一声又坐了回去。
“宁阳,你有什么话说?”
陈宁阳拜倒:“母亲遭此诬陷,儿忧心如焚,刘德刘钦等人不过阉人走狗不足为信,儿臣请三司会审以还我母清白!”
太后站立不稳,眼前猛的一黑。
“荒唐!”皇帝怒喝,心中却忍不住笑意,“宁阳啊,宁阳你何等愚蠢,皇后虽毒妇也,却是朕的女人你的母亲一国之母,岂有被公审的道理。你非是帮她,实是害她也!你今年也要成年,却如此混账无知,看来是太后皇后的溺爱毁了你。来人,传朕的旨意,皇后无德恶毒,即日起废去皇后之名,皇四子愚钝不堪,即刻送往外地就藩,藩地就定在……交趾边境!”
第27章 出宫(捉)
宫中游廊,花树交映,光影变换无常洒落在廊下一干人的身上。
皇帝为首,身后跟着一群太监,只是都离得很远,唯一有资格能紧紧跟在皇帝身后的就只有刘德。
“陛下,”刘德亦步亦趋,虽然搬倒了皇后,可他面上却是一派忧愁之色,“今日是否急躁了些?”
“你这老奴,”皇帝语气虽然有些薄怒脸上却是一派喜气洋洋,“本来就是要将皇后废去,如今更把老四发去了交趾,那里靠近边境土汉混杂,可也算一个富庶之地,如此也算全了我们父子一场情意。他自小养在妇人膝下,和朕也并不怎么亲近,倒是愿意听太后的话些。去边境磨砺一下也好,山高路远的也好断了太后的心思。朕,也并非那么无情之人啊。”
“可老奴就是害怕,”刘德忧心忡忡,“陛下的用意恐怕太后和朝臣们不会理解的。”
“哼,朝廷上不是拍须溜马见风使舵之徒,就是自诩清高又臭又硬的烂石头,郑基恩的事你办得很好,他倒了至少三年之内太后在朝廷说不上什么话,没了咽舌在朝廷中煽风点火,咱们这位老太后也应该安分一些了。”皇帝感慨道。
“陛下圣明,”刘德道,“郑基恩倒了,太后的态度的确软和下来,在太后一事上仿佛也退让了一些。可废后一事已经十分勉强,如今再把四皇子发配到边境去,奴才恐怕……”
皇帝看了一眼刘德:“恐怕什么?”
刘德弯下腰:“恐怕太后不肯善罢甘休了,困兽犹斗,若是太后发了狠要给皇后四皇子翻案……”
皇帝目光阴冷:“那便让朕看看,太后把持朝政二十年究竟还有多少底牌是朕不知道的!”
今日下了一场大雪,纷飞的雪花将整个皇宫都覆盖住了,登高望远,只见一片银装素裹,分外洁白清静。
望月楼上,钱云来正在听安宁弹琵琶。
安宁可谓才高八斗,满腹经纶,就连药理也略知一二。
只因为她爹爹说过——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安宁从小被当成男儿养大,她出身清贵,更有着世上最好的爹娘,可惜一朝选在君王侧,从此明珠暗投,白玉蒙尘。
安宁的琵琶很好听,钱云来是听不出什么深层次的东西了,只觉得好听。初听悦耳舒心,再听韵味悠长。
一曲终了,安宁开口了。
“皇帝要废后,这后宫真的不得安宁了……”
钱云来倒是嬉皮笑脸:“安嫔娘娘尽管放心,虽然这后宫从未风平浪静过,但料想绝不会和一个小小的安宁美人过不去的。”
安宁淡笑摇头:“你的心情倒是不错,竟然约了我出来,想必是不再害怕贵妃了?”
“怕,”钱云来认真道,“贵妃一日不去,我便日日提心吊胆,可是她如此心急,却不知事缓则圆。郑家出了个废后已经是奇耻大辱,他们一直视为储君的皇嫡子又被发往边境就藩,岂能罢休?”
安嫔拿看怪物的眼神眼神看着钱云来:“为何你说话总是如此毫不遮掩,你不怕这些话泄露出去吗?”
钱云来摇头:“有什么好怕的,这些话说不说贵妃都是我的死敌,况且这里除了你就是我,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谁会瞎传啊?”
安嫔叹气:“跟你在一起我可太吃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惹上麻烦。”
钱云来被逗笑了,安宁的确是唯一一个肯跟她交往亲密的人。这后宫之中每一个都是人精,谁不知道她钱云来有今朝无明日的,说不定哪天就被贵妃一杯毒酒赐死了。跟她交往没有半点好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连累。
所以安宁就显得尤其难得,后宫中并没什么值得一看的书。钱云来一开始也只是冲着安宁的珍藏去的,谁知道赖着赖着倒是交上了一个朋友。
钱云来今天的心情尤其好,多日以来一直压在头顶的乌云散了一半,终于看见了一些阳光,可不是叫人高兴嘛。
贵妃一开始要对付皇后还让钱云来好生担心,毕竟没有高个子顶着天,如她这样的小矮子就得被人搓扁揉圆。可是如今看来这贵妃的手段实在粗糙可笑,除了不可一世的猖狂之外,好像也没那么难对付。
更何况她和皇帝都太自大,太着急,想要一劳永逸却舍不得多等等,多费点心思。太后固然年老,可虎威犹存,钱家虽然一朝落败,却底蕴犹在。皇后未倒时,钱云来就连依附她们,也只能战战兢兢,做一把听话的刀,咬人的狗。可皇后一倒,她便是太后的左膀右臂,稳固联盟。其中差异,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即使仍旧如履薄冰,钱云来也可以趁这个机会找安宁出来散散心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安宁就像一盏好茶,一点余香,虽然清淡却总是能安抚钱云来的烦躁不安。她实在是个奇女子,谁能和她做朋友,真是捡了大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