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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除夕下着瓢泼大雨,千万道水柱淌成河,狂风呼啸,树木妖魔化倾斜着,任何一个画面都像一副毕加索的油画,抽象的很。

小哥收好电话急匆匆从北京协和出来,心急火燎地跨上他的小电驴一溜烟冲进雨幕中,骑到一一半,他才脑中灵光一现,拍着头盔反应过来!刚才那个电话好像不是他电话销售的名单,刚刚医院有个男人跟他借了手机,或许是他的朋友?

可是他现在手里有个急件合同要去送再折回去也来不及了。

算了算了,不管了,人家肯定会再找别的电话打的,他这份合同要是送晚了,对方再过两小时关账,年前老板可就收不到钱,奖金也就泡汤了。

于是,歪歪扭扭的小电驴突然加速,卷着滚滚烟尘一骑绝尘,消失在一片令人迷醉的城市霓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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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一,叶濛才旁敲侧击地从小高嘴里得知,李靳屿最近不在镇上,去北京了,具体做什么,他没说。只说回来可能得年初五了。

那晚在戴记,两人已经达成共识,叶濛说会拿小高当亲弟弟。小高虽然对叶濛有好感,但仔细想想,还是当朋友合适,他实在不想给人当上门女婿去。

那晚小高被他灌了些酒,话也多,叶濛才从他嘴里模模糊糊知道一些,原来李靳屿奶奶得了肺癌,他之前去做手模就是为了给奶奶挣医药费?

那这次去北京干嘛?总不至于做手模做到北京去了吧?

“他献血去了,”老太太坐在床头,给自己剥了根香蕉,对叶濛漫不经心地解释说,“他弟弟年前开着他的玩具车去小区门口拿快递,结果那小子调皮,把玩具车开到马路上,被车撞了,大出血,生命垂危,弄不好还要换肾。”

“亲弟弟吗?”叶濛问。

“不是,他妈妈改嫁,前几年刚生的。现在刚五六岁。”

“血库没血吗?为什么还让他跑一趟,不会还让李靳屿给他捐肾吧?”

老太太哼一声,似乎都不愿意提他妈妈:“那应该不至于,他是什么熊猫血我不懂,反正挺罕见的,你看,李靳屿可不可怜,平时丢在这不闻不问的,一出事,就想到他了。”

年初五,小可怜蛋儿回来了。

叶濛坐在车里,看着李靳屿从人头攒动的火车站里走出来,高高瘦瘦,很扎眼。他里头一件白色T恤,底下是黑色运动带三条杠的休闲裤,套这件黑白拼接夹克,脚上仍是那双清瘦的高帮,脸上还带着口罩,莫名像大学里休假的小哥哥。

“嘀嘀——”

她不轻不重地摁了下喇叭提醒他,然后降下车窗,李靳屿胸口勒着个大大的黑色斜挎包,双手抄在衣兜里,全身上下也就露出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隔着人流,盯了她几秒。

此时镇上,暮霭渐起,黄昏坠墨,笼着整个小城浸润在赤色的青灯黄卷里,路灯没亮,微弱的霞光里,两人视线在冷薄的空气中,紧紧盯住彼此。

他的眼睛看着真深情。

好像爱了她很久,如果不是知道他天生一双深情眼,盯个垃圾桶都像在盯自己女朋友,不然叶濛血液立马沸腾,心中快马扬起气势如虹的金鞭,满腔皆是“胸中有丘壑,为你振山河”的爱意。

叶濛将他送回家,自己去停车,李靳屿也没管她,在社区的胡同巷口喂了两口流浪猫,才拍拍小猫的脑袋大步流星地往楼栋里走。

不过他没关门,虚掩着,叶濛进去,只见他已经脱了外套,穿着一件宽松的白t,人高马大地站在窄小的院子里,漫不经心地玩摔炮。

那种丢地上就会炸开的。

过年都不让放烟花爆竹。小孩也只能玩这种过过手瘾,没想到这么大个男人,还这么幼稚。

耳边“嘭嘭”炸响越来越清晰,叶濛推开院子的落地窗走过去。

小院里还有个浴缸,跟人齐高,里头养了几条小金鱼,被他嘭嘭的炸炮声吓得四处乱串,李靳屿人靠着浴缸,没回头看她,也没往地上再扔,蹲下去去逗那条小黄狗,从上车到现在,一句话似乎都不打算同她说。

“李靳屿?”叶濛决定还是哄哄他。

“……”某人还是蹲着逗狗。

“李靳屿。”

“嘭!”他一言不发,站起来,靠着鱼缸又开始摔炮仗。

“李靳屿。”

“嘭!”又摔了一个。

叶濛爆脾气上来,耐心很有限,警告怒道:“算了,我走了,你慢慢玩,最好把这小破屋给炸了,奶奶出院你等着挨打吧你!”

“叶濛,你要不要跟我试试?”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嘶哑的。

李靳屿其实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他在心里很唾弃自己,他觉得自己道德是真的有问题,明知道叶濛跟小高护士的事,他还是厚着脸皮问了。

月亮一点点爬下去,掩在圆滚滚的山头下,此刻的小镇已经是一片漆黑,路灯零次亮起,河边都是散步的行人,他们踩着月光的影子,谈笑风生,孤独好像将小院里这个男人的影子拉长,显得他格外凄凉。

他不知道是嗓子还没好透,还是这次去北京又跟他妈妈吵架加重了,很沙哑,声带像是被砂纸磨过,他清了清嗓子,也还是不行,嘶哑低沉地开口——

“还要我吗?”

他人悠悠哉地靠着,一边在心底骂自己,一边又漫不经心地随口丢出一句:

“你跟小高分手了吗?没有的话,当我没说。”

叶濛哭笑不得,无语地看着他:“方雅恩说什么,你还真信?”

他仍是靠着浴缸,手上的炮仗已经空了,他已经没什么可抓的,只能转头看向她,那深黑的眼里竟然有一些难以控制的情绪,压抑地,苦涩地。

小院的篱笆墙外传来喝声连天的麻将声,鞭炮声,小孩呼朋唤友声,亮着的灯火里,梦想与现实似乎在黑暗中相逢。

然后,他侧过身,拿背靠着鱼缸,伸手将她拉过来,两人贴着鱼缸。

李靳屿低头看着她说:“是啊,我最好骗了,所以,你别欺负我。”

第24章

本该是下雪的天气,外面却毫无预兆地开始阴雨绵绵,昏黄的路灯下雨丝如绵密的牛毛,看着河面上被雨水激起的涟漪,路人纷纷意兴阑珊地往回走,谈笑声渐行渐远,从他院墙外悄然路过,随着各家各户的关门告别声,四周又恢复宁静。

静得能听见雨水落入树叶声。叶濛没有预想中的欣喜若狂,她只是觉得心疼,用这种方式让他跟自己妥协,她轻轻挣脱李靳屿拽着的手,看着倚在鱼缸上的人,低声问道:“你真想跟我试试?”

李靳屿似乎没想到她会挣脱,有些意外地愣了会神,然后从鱼缸上缓缓直起身走进去,从院门口杂乱无章堆着的几箱东西里,一次性单手拎了四罐啤酒出来,随手摆在茶几上,人大剌剌往沙发上坐下。

“你不想就算了,”李靳屿随手给自己开了罐酒,喝了口,又掏出手机看一眼,没什么情绪地给丢到茶几上,“当我没说。”

叶濛坐过去,比平时的安全距离更近一些,两人炽热的肌肤几乎要贴在一起,李靳屿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开些,他若无其事地一口一口给自己灌酒。

这屋子仿佛在一瞬间被人煨了块碳进来,气氛似乎烧了起来。

叶濛劈手轻轻夺下他的酒藏在自己背后,低声哄道:“别喝了,宝贝。”

李靳屿一言不发,固执地要倾身再去拿新的。

叶濛立马摁住他瓶口,连带着他清瘦温热的手指一把抓住,触感明显,心下仿佛被人浇过一柱温水,将那些不明情绪地冲刷了:“我只是想问,你喜欢我呢?还是被小高刺激的。”

他反问:“那你呢,你真的喜欢我吗?”

叶濛如实说,“我很喜欢你啊,但是说实话,我喜欢过很多人,也受过伤,又到了这个年纪,女孩本来又比男孩早熟,所以我现在对待感情会比较理智,不会再为了爱情死去活来。”

其实也就两岁而已,怎么被她说得跟小了二十岁似的。

李靳屿人靠着,两腿敞着,啤酒随手搭在腿间,被叶濛用手压着,他却埋着头,胸腔起伏,声音沉闷,“你谈过几次?”

“三次。”

“都是姐弟恋?”

“不是。”

大猪蹄子。李靳屿双手捏着酒,往上耸了下,没好气地一下把她手掸开,拉开酒扣,说:“我可能喜欢你吧,我现在还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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