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岩瞥见它,立刻叫了一声。
那小妖怪注意到他,便又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站起身用两条前腿拔住榻沿,吱吱哇哇的叫唤了起来。
祁岩听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中的书卷都没拿稳,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这小妖怪看着呆呆的,实际上本来也不怎么聪明,还没学会人话。
但不妨碍祁岩从它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听明白了有人闯进来将它们都打晕了藏起来。它现在正着急的想找到方云。
伴随着它将事情叙述完,又有几只小妖怪陆陆续续从四处东倒西歪的蹿出来,都说是先前被人打晕了。
方哥哥丢了!
祁岩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进而怒不可遏。
他语速极快的询问它们是什么人袭击了它们,但小妖怪们都被打晕了,且本身也没多聪明,所以根本说不清楚,只说是个人,男的。
简直和废话差不多。
祁岩立刻召唤来其他妖修,叫它们随着自己,即刻在四周寻找有什么奇怪的人。
方哥哥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丢了。
祁岩整个人都慌了:方哥哥那么脆弱,那么柔弱,眼下被人掳走了,可如何是好?
他不敢想若是方哥哥一去不复返,他该怎么办。
祁岩之前建立起的内心世界,再度因为方云不见了而摇摇欲坠。
进而充满暴戾的又想道:都该死!又有人在垂涎他的东西!谁抢走了他的人,谁就该被碎尸万段!
怎么总有该死的人想来夺走属于他的!
所幸他只是暴戾满溢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真正发起疯来,便再度又找到了方云。
此时方云脚边已经将那五个想掳走他的人都制服了,捆成了五只大闸蟹丢在脚边。而他本人正蹲着身子和他们说着些什么。
看见祁岩气势汹汹的来了,他便站起了身。
“你……”方云眨了眨眼,显得有几分无辜,“你怎么半路又回来了?”
祁岩亲眼看见方云就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不禁轻松的笑了起来。
但那笑容却有些扭曲,不复平日里的阳光灿烂,反而带着些偏执和病态的意味。
他轻声问:“方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方云踹了踹自己脚边的人,答道:“这两个人趁着你一走,就过来找我,说是你找我有事情叫他们来叫我。我想着你平日里也没这习惯,但又不知道他们这么做是为什么,便跟出来看看。这会正要回去呢。”
祁岩上前一步,一把抱住方云,将下巴垫到方云的肩膀上。
一粘到方云身上之后,就仿佛整个人都软下来了一般:“方哥哥,刚刚我回来看不见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人抓走了。哥哥若是下次觉着有什么可疑的人,该先告诉我的,哪怕我不在也该先给旁的小妖怪留个口信的,我替哥哥将人抓起来。”
以往他历来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没什么一味求助别人的想法。
况且他好歹还是有点能耐的,怎么从祁岩嘴里一说出来,就好像他是个花瓶废物了?
方云摸了摸鼻子:“我看他们几个说话时蠢笨蠢笨,不像太上得了台面的样子,所以便想抓个现形,问清楚他们是要做什么。”
祁岩却不太想听他说自己很厉害没那么容易遇到对手的话,只是抬起头,柔和的看着他:“方哥哥,下次不要再乱跑出来了好不好?”
方云体会到了他话里莫名带着一种侵略意味,便没直接回应,只是笑道:“我几时乱跑了?”
祁岩“嗯”了一声,垂下眼眸:“那方哥哥可询问出他们是要做什么了?”
方云捆上这几个人后,已经通过威逼利诱,以及对于他们身法的猜测,套出了话。
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他笑了起来:“说来有点可笑,说是要抓到我好威胁你。”
祁岩又问:“可说出了是谁叫他们来的?”
方云答道:“无极宗。”
祁岩因为野心颇大,所以这半年来,已经摸清了不少宗门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
此时听到方云报出了一个名字,自然不会两眼一抹黑的抓瞎,而是也笑了起来:“哦……这样啊。”
第152章
也许这个说法在方哥哥看来是可笑的, 但在祁岩看来却一点也不可笑。
此时即使知道了方云还安然无恙,也并不能真的使他安下心来。
只因方哥哥在他心中的地位实在是太重了, 重到让他患得患失。
方云从祁岩眼中看到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杀意, 便迟疑道:“无论如何, 他们都未得逞。而且我感觉你似乎有些小瞧我了。”
祁岩立刻温顺的矢口否认:“没有的哥哥, 我只是突然看不见哥哥了太担心,才会忘了哥哥你也很厉害的。”
“嗯。”方云微一点头, “只是既然他们没得手,我觉得你也没必要大动干戈了。不必去找他们的麻烦。”
方云知道最近几日有不少人都看自己不顺眼。那几个人虽然无论怎么问, 都只说得出一个无极宗,但事实上应该是好几个宗门联手了。
自己叫他们不要乱动不要乱动, 他们却非要背地里搞点事情, 让方云心中还是挺膈应的。
他此番回去一定要好好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会自作主张,再顺手整治一二, 好叫他们认清了究竟谁才是这魔域中, 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可祁岩却并不能认同方云的话。
思及刚才那只仿佛能将他撕碎的慌乱, 他在心中恶狠狠地想:不找麻烦?怎么可能?
他们都该死!
也许只需稍加挑拨,这个小小的宗门就会在狗咬狗中被咬死。
可那样太慢了, 他要他们立刻死, 马上死, 最好今天就死。
但祁岩只是灿烂的笑起来:“好的,我都听方哥哥的。”
他此时已经将之前那种不正常的神情尽数收敛好了,笑起来的时候看起来再正常不过,滴水不漏的让方云也摸不清他的想法。
方云便只是笑着应了一声:“嗯。”
只是刚刚祁岩怒极破功时, 展现出的那种不正常的表情,却深深刻在了方云的心里,刺得人有些心疼。
以前的祁岩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那样子看起来如此之病态。
之前方云就能察觉到祁岩把自己看的太重了,几乎成为了某种执念。
也许这种执念不光来自于方云本人,更来自于祁岩潜意识中,那些已经逝去了,他无法挽留住的家人。
——在他内心的最深处,他惧怕着命运再度对他不公,无论他成为一个多么厉害的人,那些恐怖的噩梦依然会重演。
他的东西他依然挽留不住,该被夺走的时候还是会被夺走。
毫不留情,无法抵抗。
把一个人看的太重,而又对其他事物毫无感触,仿佛这个人的世界里就已经狭窄到就只能容得下一个人了一般,这种现象绝非什么好事。
因为一个人如果内心世界只能由一根柱子支起来,那么若是这根柱子哪天因为什么事情折断了,那便会万劫不复了。这种状况下,无论他外表看起来多么坚强,都只不过是外强中干,一碰既碎罢了。
他会不会有一天再缓过来,方云不知道。
但亲眼看着祁岩一点点从一个只是沉默寡言,又有点闷骚的少年或是青年,变成如今这番模样,还是让他心里不太舒服的。
比起这般,似乎还不如真正的成为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呢。
方云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抱了对方一下:“不说别的,你不在的时候我独自一人活了这么久,不也好好的?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有这么多胡思乱想了?我做事自有分寸,没那么容易消失不见,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方哥哥主动拥抱了他,还安慰了他。
祁岩心里美滋滋的,只在最初怔愣了一瞬之后,便反客为主的又抱着方云不松手了,活像狗皮膏药。
方云有点心疼他,也就没赶他走,祁岩就觉得越发快乐。
他其实并不是十分相信方云那句“我做事有分寸”。
他只想把他的方哥哥就拴在自己的裤腰上,只有随身携带他才觉得方云有分寸。
但祁岩不敢强硬的说出“你以后都不要出门”,或者“那你以后必须时时刻刻在我眼前”这种带着命令口吻的话来,只得可怜兮兮的又道:“方哥哥,我刚刚真的好害怕。我怕你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