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从前尘中走出来了。
“吴亥。”燕燎又轻轻叫出吴亥的名字。
想到吴亥一直都希望自己可以好好看看他,燕燎指尖一顿一顿敲打着扶柄。他说:“你的很多手段我一直看不惯,但你会成这样子,和我也有些关系。平心而论…你也做了不少说得过去的事。”
他受过苦楚吃过艰难,眼里还能看得到平凡百姓,还能清楚善恶一线,于燕燎而言,这便够了。
没有搪塞,堂堂正正述出要一争天下,这便够了。
死死拧在心里的那个结破土松动,似乎也没那么紧了。
燕燎沉声说:“你配为我的对手。”
这份动摇被吴亥一点不落捕捉到,可是吴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欣喜。
吴亥沉默了。
无论是少年时桀骜不羁锋芒毕露的燕世子,还是如今逐渐趋于沉稳的燕王,燕燎从来不惧战,从来不畏惧强敌。
他拿得起放得下,正义凛然又磊落坦荡,一直憎恶的不过是阴暗卑劣的手段罢了。
所以燕燎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一个答案,他只是想让自己明确地告诉他,“我要和你争这天下”。
得到答案后,他便愿意放下了。
他就是在向上辈子的“吴亥”要答案。
吴亥甚至猜测上辈子的那个“吴亥”是不是和燕燎有什么交易,交易过后又无情背叛了燕燎。
霍然起身,吴亥走到燕燎身侧,在燕燎惊讶的目光中他拉起了燕燎的手。
燕燎:“?”
清冷冷地声线问出了一个让燕燎惊悚的问题。
吴亥问:“上辈子那个吴亥,他都对你做了哪些事?”
燕燎:“???!!!”
不再藏着掖着,吴亥主动地戳破了这个秘密。
他不想陪燕燎藏下去了。他既不想燕燎独自把上辈子的仇怨放下,也不想燕燎什么时候就又在自己身上去看上辈子那个“吴亥”。
吴亥才不是燕燎以为的什么坦诚的人,燕燎藏着上辈子的秘密,而他藏着这辈子的秘密。
燕燎总把事情看得那么简单,殊不知人性多变,世上多的是伪君子和真小人。他是征战场上无往不利的战神,可若有朝一日他真入了更大的朝堂,去面对更多的人事……
吴亥余光扫了眼上的棋笥。
燕燎真的去得到吗?
燕燎背上寒毛都快炸开了——“这他也能猜到?他还是个人吗?”
“凤留愿意告诉我,上辈子你和那个吴亥间都发生过哪些事吗?”吴亥边问着,蕴凉手指边寸寸摸着燕燎指腹上的茧。
燕燎:“……”
除了沉寂还是沉寂,燕燎惊地
连手都忘了抽回来。
燕燎不说,吴亥只能自己把猜测说出来。几乎是艰涩地,吴亥说:“他,杀…”
一个“杀”字才出,燕燎陡然回神,被吴亥握住的手狠狠一扣——
“吴亥!!”
声寒似冰,燕燎及时打断了吴亥。
吴亥悟了,心道果然。
燕燎眸光冷冽,脸都黑了:“无论你是怎么猜出来的,这件事就此打住,以后都不要再提起!”
这辈子的吴亥向自己询问上辈子的吴亥和自己发生过什么…这感觉,说不出来的诡异!
更诡异的是燕燎答不上来!
因为他和上辈子的吴亥,所有交集就是咸安皇宫金殿上送命的那一箭!
一箭破风,那个病态的“吴亥”手挽长弓,冷漠向自己报上身份。
“姑苏吴门,吴亥。”
姑苏吴门,吴亥。在毫无感情的声音里,燕燎陷进了剧痛的黑暗……
燕燎死死扣着吴亥的手,看向吴亥的目光冰冷又凌厉。
这在吴亥看来就是燕燎根本不愿意说,甚至连提都不让再提。
吴亥垂下了长睫,灯影里长睫在眼底打下两道厚厚剪影,他叹息似地淡淡问:“凤留在看谁呢…”
燕燎心尖颤了颤,他从来没想过吴亥能机敏聪慧到这种程度。
吴亥一直在猜,两年前他疑惑“伤不得”,猜问自己从何而来,现如今他真给猜了出来。
难怪他白日里那么多话都若有所指!
燕燎:“……”
燕燎从没有想过这个秘密会被人知道,可如今它被吴亥揭穿戳破,揭开这秘密的吴亥,燕燎居然还在他身上感觉到了伤心。
他伤心什么?他为何伤心?
燕燎直皱眉,脱口便来了一句:“吴亥,这件事和你没关系,这是我不…唔!”
话音戛然而止,剩下的话被吴亥以唇舌尽数封存。
吴亥低头弯腰,含住了燕燎的两片唇。
交叠的五指扣在一起,吴亥另一只手捧上了燕燎的脸庞。
四唇交触,温热相抵。在燕燎的下唇留下不轻不重一道齿痕,吴亥起身。
第102章 临江水营
“那我们来谈谈以后。”吴亥起身, 转开了话题。
被舐咬的感觉还残留在下唇,燕燎刚要腾然暴起,就听到吴亥淡淡说了一句以后。
以后?
这疯小子又是前尘又是往后, 非要和自己说个所以然出来吗?!
吴亥回到位上坐好, 他的情绪收的很快, 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印着烛光和燕燎,整个人内敛沉静地就像窗外悬天胧月。
没事人一样, 吴亥说:“就先说说,临江四城。”
临江四城,燕燎此役的目的。吴亥很强硬地把话题转到了吴燕打的正响的战事上。
原来是这个以后, 近在眼前的以后。
燕燎:“……”
说实话燕燎有些松了口气, 这比追问他上辈子的事好多了。
临江四城重要, 水军战况正燃,陆上四城之一的平苍城又是吴亥在守,司马殷还说了平苍城府衙忙着修建……
种种, 燕燎把乱成一团的心绪暂且压下, 点头,“说。”
于是吴亥刚刚克制不住突然袭去的亲吻,也就被“临江四城”推到了一边。
吴亥不动声色瞥了眼燕燎的唇角。
只要后路留得够硬,多亲几回, 凤留会越来越习惯这种亲近的。
——
此刻临江燕营, 归营的徐少浊血甲都来不及脱下更换,急急就冲去找了齐熬。
“齐哥!!”
这样的高喊把帐中的齐熬吓了一跳,连忙从案前起身, 迎了上去。
营帐被掀开,头上脸上沾着污血的徐少浊直接抓上齐熬瘦弱双肩:“齐哥!姑苏临江水防活得跟泥鳅似的!三军那队水船…全军覆没!”
骂了一声,徐少浊呸道:“田蒙实在…实在太狡猾了!”
齐熬脸色白了白,连忙问:“二军和四军呢?”
徐少浊:“二军重创了田蒙的水军,四军…唉!四军只能去探水防啊!”
手心蜷起,齐熬仰头看着徐少浊:“水防…水防…”
吴军临江营的水防…
先不说和燕燎之前给的消息有所出入,甚至灵活巧妙到让齐熬不眠不休来全力推算揣摩。
“好在二军的白龙阵扳回一军,不然这次咱们损失可就大了!”徐少浊有口无心,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齐哥,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被动成这样呢。”
齐熬多天都没怎么睡,徐少浊这不过脑子的话让他本就昏沉的头猛然下坠一痛,身形也跟着不稳地晃了晃。
不过徐少浊紧紧抓着齐熬肩膀,又在激动地喋喋不休,并没有察觉出齐熬异样。
一抹脸上血水,徐少浊叫道:“这里的鬼天气太憋屈了,咱们本来就没姑苏水军适应,还这么屡屡受挫,我…我真是急的满头大汗!”
“虽说这算深入敌境吧,但我以为咱们能做得更好的,结果打来打去,什么好消息都没有,这个样子怎
么跟王上交差啊!”
说着徐少浊还哼了一声:
“而且,本来我还以为吴亥那白眼…咳咳…吴亥,我本来还以为吴亥会来临江营呢,谁想到他都不在!”
齐熬:“吴亥公子…”
徐少浊再讨厌吴亥,私下里悄悄地也还是有那么点点点承认吴亥是有点点点本事的。
他征战多年,一来养成了争强好胜的性子,二来本身就对吴亥有私怨,早就想着和吴亥在战场上较量较量,谁想吴亥离开了临江营。
吴亥离开了临江营都打的这么费劲,这要是人在……
“唉,我好生气啊。”不能细想,细想就更生气了。徐少浊忿忿嘟囔:“田蒙身边的参军是你师弟,谢司涉这么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