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蹲在燃燃面前，认真地捧住他的小脸。
小家伙长得白嫩可爱，眉眼已经隐约有些萧廷琛的影子。
指尖戳了戳他鼓鼓的脸蛋，想起他这些天还不知道遇到了怎样的磨难，不禁眼圈一红，狠狠亲了口小家伙的脸蛋。
燃燃惊悚地瞪圆了眼睛，害怕地退到屏风后，死死抱住屏风边缘，“好好的，你干什么亲我哦！我的贞操都要被你弄没有啦！”
苏酒原本快要哭了，被他的童言稚语逗笑，急忙抬手擦去眼泪。
她朝燃燃招招手，软声道：“过来，让我抱抱。”
燃燃噘着嘴不肯过去，“女儿家真可怕，瞧见小爷长得好又有银子，就想占小爷便宜……小爷的便宜是这么容易占的吗？”
他嘟嘟囔囔，在屏风后睡觉的李牧被吵醒，从榻上坐起，揉着眼睛望向苏酒。
少女清媚娇嫩的面容，和画像上的女子渐渐吻合。
他想起师尊派他出来的任务，愣了愣，小手下意识放在竹箫上，沉声道：“你是不是叫苏酒？”
苏酒、燃燃和陆执同时一愣。
苏酒站起身，凝视李牧，记忆里并没有这么个孩子，他们应当是不认识的。
燃燃则吃惊地捂住嘴，难道李兄要杀的人，就是面前这位大美人？！
陆执眯着眼，他是认识李牧的，从鬼狱四绝嘴里蹦出来人名，那绝不是什么好事。
李牧跳下软榻，仍旧盯紧了苏酒，周身软萌的气息逐渐化作阴冷风霜，无边杀意悄然涌出，令人胆战心惊。
燃燃忽然鼓起勇气，挡在了苏酒面前。
他抬起白嫩下颌，一本正经道：“李兄，你给我一个面子，别杀大美人。”
李牧皱眉，俨然不情愿。
燃燃循循善诱，“咱们都要离开重楼赶赴长安了，你还杀人做什么？更何况她这么漂亮，杀了多可惜啊……”
李牧没吭声。
陆执适时开口：“她是朕的贵妃，李牧，退下。”
重楼在鬼狱的地位非常特别，虽然陆执没办法直接管辖它，但他毕竟是鬼狱的君王，重楼里大大小小的人物总要给他几分脸面的。
李牧迟疑地看了陆执片刻，又望了望燃燃，默了半晌，乖乖点头。
苏酒觉得这孩子浓眉大眼挺可爱的，却没想到他竟然会是重楼的杀手。
她歪了歪头，更无法理解燃燃怎么会和重楼的杀手混一块儿去了。
但小家伙多一个朋友，毕竟是受益一生的好事，于是她弯起眉眼，不顾燃燃的强烈反抗，温柔地把他抱起来。
她扯了扯小家伙身上穿的浅黄色绣老虎夹袄，故意笑问：“小公子的衣裳真好看，是谁给你做的呀？”
她笑起来时双眼亮晶晶的，睫毛还沾着细碎的泪珠，十分温婉动人。
燃燃绷着红扑扑的小脸，向来无法无天的他竟然奇异地乖巧下来，奶声奶气道：“我娘亲给我做的……”
苏酒一颗心像是吃了蜜糖，甜孜孜的。
她在绣墩上坐了，又问：“那你想念娘亲吗？”
“想的！”燃燃使劲儿点头，小脸孺慕，“我娘亲是世上最漂亮也最厉害的女子！”
被儿子这么敬慕，苏酒终于忍不住笑了。
没等她再问什么，燃燃忽然好奇：“大美人，你认识我吗？你怎么知道我和我娘不在一处？”
苏酒一愣，“我……”
她迟疑时，燃燃又好奇地盯向陆执，“你刚刚自称朕，还说大美人是你的贵妃……敢在这里称朕的，只有鬼狱的君王。而鬼狱的君王，不久前才抢了我娘亲当妃子……”
第1116章 萧廷琛整条右臂被扭断
小家伙犹犹豫豫地说完，雅座悄然寂静。
苏酒怔怔凝着他，没料到他才四岁，竟然能聪慧到这个份上……
楼下的丝竹管弦和打闹声皆都远去，她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又一声，仿佛要撞出胸腔。
她看着小家伙黑润清澈的瞳珠，一股难以言说的愧疚漫上心口，她竟有些难以启齿，“燃燃，我……我是娘亲……”
她情不自禁地皱起远山眉，“这两年，是我对不起——”
“娘！”
道歉的话还没说完，小家伙竟欢喜地飞扑到她怀里！
他紧紧搂着她的脖颈，奶声奶气地唤娘，一声又一声，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
苏酒的热泪顿时就落了下来。
她把他孤零零丢在长安的皇宫里，他却一点儿也不怨恨，这样的孩子，实在令她心疼。
她捧住他的小脸蛋，哽咽着亲了好几口，“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燃燃被她弄得眼圈红红，抬起手背揩拭了一下眼泪，稚声道：“好好的你哭什么呀，给萧怀瑾知道，要以为我欺负你了！说什么对不起，你把我带到世上，我就已经很欢喜，干什么要说对不起……”
他嘀咕着，突然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诶，把小爷也给弄哭了，女人真是闹心哦！”
他跟个小大人似的，苏酒又想哭又想笑，爱极了这个儿子。
又说了半个时辰的话，陆执催促：“再过一个时辰就是天亮，姐姐，咱们该启程了。”
燃燃从苏酒怀里冒出小脑袋，“启程？去哪儿？”
“去中原。”陆执温声，“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燃燃嫌弃地打量他浑身上下，“你是不是想拐带我娘亲哦，我跟你说，你比起萧怀瑾那可是差远了……”
苏酒回过神，惊奇：“燃燃，你怎么可以直呼长辈的名字？太没大没小了。”
燃燃不开心，“好吧好吧，那我唤萧哥好了吧？每次我唤他萧哥他都挺高兴的呢。”
萧哥……
苏酒满头黑线，几乎无法想象这对父子平日里是怎样相处的。
“回中原倒也是不错的，我去收拾东西！”
燃燃从苏酒怀里跳出来，欢呼雀跃地跑去屏风后拿行李。
李牧抱着酒葫芦跟在他身边，纠结地小声问道：“我也可以跟你们一块儿吗？”
“只要你不杀我娘亲，当然是可以的啦。”
李牧回头望一眼苏酒。
除了妃扇香，他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可是妃扇香对他非常冷傲，不似这个女人般温柔婉约。
将来他娶妻，定然得娶这般好的女人。
李牧挠挠头，从怀里掏出一块鹿肉脯，讨好地递给燃燃，“你记不记得从前说过，你爹就是我爹，你娘就是我娘？”
燃燃接过鹿肉脯，大大咧咧地塞嘴里，“记得。”
李牧悄悄回头望一眼苏酒，更加小声：“我不要她当我娘亲……你觉得，我当你继爹怎么样？”
“噗！”
燃燃惊得喷出肉沫。
他目光复杂地拍了拍李牧的肩膀，“省省吧，我娘心里只有萧怀瑾一个的。”
两个小家伙童言稚语，十分荒唐。
苏酒半是无奈半是心酸，暗道等安定下来以后，一定要好好教导燃燃，说话不能再这么没规矩，连带着他那个朋友也得好好教导。
她对面，陆执摇开一把白纸折扇，眼底似是落进了阴影。
他的姐姐还真是受欢迎，连李牧这个死小孩儿也敢觊觎。
他可以不把李牧放在心上，但萧廷琛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劲敌。
可世上没有撬不动的墙角，只有懒惰的锄头。
他思量的目光悄然落在燃燃的身上，或许，他该从燃燃这边挥锄头？
一行人心思各异，登上了怡红楼外那辆宽敞的大马车。
黎明来临前的夜色里，马车稳稳朝南城门驶去。
……
另一边，鬼狱重楼。
仅仅只是一把金色拂尘，却令萧廷琛受了内伤，嘴角甚至还涌出了鲜血。
他抬起眼眸，冷冷盯向那从黑暗中走来的僧人。
僧人的身形宛如嶙峋古松，白胡子垂落到胸口，深金色袈裟在星光下折射出冷芒，莫名令人心颤。
明明慈眉善目，萧廷琛却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压迫和危险。
而这种感觉，他过去只在司空辰身上感受过。
看来，今夜猎人和猎物的角色，似乎已经开始颠倒。
他紧紧握着刀柄，几乎是出自本能地后退几步，“来者何人？”
这么问着，心里面却已经有了个猜测。
老僧人双手合十，仍是含笑模样，“贫僧法号明了，但世人更爱称呼贫僧，重楼老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