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廷琛没搭理她。
他走到花窗边,摘下腰间挂着的烟管,漫不经心地点燃。
苏酒皱眉。
她不喜欢男人抽烟。
她起身,正要自己去找燃燃,余光却注意到那根烟管。
紫檀木描金材质,只有小指粗细,烟头精致浮雕完美,尤其是那一圈圆圆的细碎花纹……
苏酒愣住。
她下意识捂住腿部,她记得那里有个烟头烫出来的印记……
印记上的花纹,与萧廷琛的烟管花纹如出一辙!
还有一个模糊的盗字,是她亲手刻上去的……
而萧廷琛的面颊上也有个盗字……
冥冥之中似乎有种牵引,牵引着她来到这个男人身边。
苏酒心里清楚,值得她亲手在肌肤上刻出这个男人的印记,她从前与萧廷琛之间绝对发生过刻骨铭心之事!
可关键是刻字有什么用,她还是忘记了发生过什么呀!
她头疼地捂住眉心。
不知道该夸自己聪明,还是该骂自己蠢笨。
萧廷琛的俊脸掩映在一笼笼薄青色烟雾里。
桃花眼睨向少女,她神情忽喜忽悲,发羊癫疯似的。
他没好气,“我可以把燃燃还给你,唯一的条件,是你乖乖回到我身边,依旧做我的皇后。”
“不可能。”
苏酒果断拒绝。
鹿眼坚定,她正色道:“无论我从前是否爱过你,但我以为的爱情,不该是用交易维系的。即便非得做一个交易,也该是光明磊落的那种,而不是如你这般卑劣下作。”
“我卑劣下作?!”
萧廷琛怒极反笑。
这世上谁都可以骂他卑劣,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苏酒,所以她有什么资格嫌弃他?!
男人牢牢握住苏酒的细腕。
他霸道地把她抵在窗畔,捏住她的小脸迫使她仰头看他,“你以为我今天请你赴宴,当真只是赴宴?苏酒,我把你骗出青城,就是为了把你禁锢在我身边!苏酒,就算我卑劣下作,我也是你亲自挑选的男人!燃燃在我手里,不想他吃苦就乖乖跟我走!”
“疯子!”
苏酒啐了他一口。
萧廷琛挑眉,“你招惹我这个疯子,你又是什么?!”
他不顾苏酒的反抗,正要带她离开江渚之上,刚迈出几步就觉头晕目眩。
他皱了皱眉,盯向苏酒。
少女轻而易举就挣开了他。
她退后几步,在一把花梨木圈椅上坐了,神色冷淡,“饭菜中被下了蛊毒,功夫越高之人,中毒越深。萧廷琛,你以为我又当真只是单纯赴宴?”
萧廷琛靠在窗边。
桃花眼盯紧了少女。
她穿胭脂红的立领袄裙,肤如凝脂,举止间端雅雍容。
她眉眼清媚温婉,可鹿眼中却杀机暗伏。
他知道,她本来就是个很聪明的姑娘。
江风吹拂着他额角的碎发,他歪了歪头,桃花眼噙起浅浅笑意,“蛊毒又如何,我偏不把那狗崽子还给你,你奈我何?难不成,你还敢杀了我?”
苏酒正端着茶盏轻呷。
闻言,眉心狠狠一跳。
她厌恶地盯向萧廷琛,“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痞气的人?!两国相战,你不光明正大在战场上击败我们,偏偏要做出偷孩子这种事!萧廷琛,这就是你的为君之道?!”
“不错,卑劣下作,就是我的为君之道!”
男人不怒反笑,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苏酒气急,手中茶盏跌地,碎裂成无数细薄瓷片。
她捡起其中最锋利的一片,冲到萧廷琛面前,瓷片尖端毫不留情地抵上男人的脖颈!
第924章 他更愿意那个罪人是他自己
苏酒仰头盯着这个男人,鹿眼更加猩红。
萧廷琛低头看她,薄唇笑意更盛。
他温声:“动手啊。”
瓷片割破了他的肌肤,殷红血液渗出,淋淋漓漓打湿了男人的衣襟。
萧廷琛微笑着握住她的手,更加用力地把瓷片往自己脖颈上凑,“苏小酒,你手抖什么?照着这个地方割下去,我的命很快就没了。你带着燃燃回南疆,继续和颜鸩逍遥快活,不正是你所期望的吗?别手软,杀我啊!”
话到最后,男人猛然提高音量!
苏酒喘息得厉害。
她浑身发抖,纵便对眼前这个男人再如何憎恨,却也终究无法下得了手。
腿部的刺字和烟头烫伤发出阵阵疼痛,仿佛在提醒她不要伤害这个人。
她闭了闭眼,愤恨地扔掉瓷片。
不等萧廷琛说话,她霍然贴上去,细白小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襟,嗓音沙哑决绝:“萧廷琛,把燃燃还给我!”
萧廷琛笑出了声。
“苏小酒,你舍不得杀我,如今又身陷我的地盘,手中毫无制衡我的把柄,我凭什么要把你儿子还给你?”
他歪头,姿态野痞嚣张,“苏小酒,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话音落地,吴嵩领着侍卫们踏进雅座。
吴嵩从宽袖中取出一只小瓷瓶,凑到萧廷琛鼻尖下让他嗅闻,甘凉清雅的香气立即驱散了萧廷琛所中蛊毒。
他活动了下身子,“那些毒医呢?”
“已经全部擒获,”吴嵩笑眯眯地望向苏酒,“正关在他们各自的房间等候发落。”
苏酒慢慢握紧双手。
原来,萧廷琛已经知道那些客商是毒医假扮的。
她下意识望向窗外。
远处的谷口里埋伏着她的十万兵马,不知萧廷琛可有预料到这些?
“妹妹总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神情,寻常人或许看不出妹妹的深浅,但我与他们又怎能一样,妹妹的眼睛里,可是写满了对颜鸩的担忧……”
萧廷琛俯身凑到苏酒面前,亲昵地刮了下她的鼻尖,“我与妹妹都埋伏了兵马,战争一触即发……但只要妹妹愿意,这场战争完全可以避免。妹妹天性善良,想必也不愿意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苏酒避开他的手。
她冷声:“你抢走燃燃本就有错在先,便是起了战争也是你的错,我凭什么要为你的错误买单?南疆虽小,却也有上百万热血男儿;南疆虽穷,却也有上百万套兵器盔甲。萧廷琛,你抢走南疆太子,南疆无惧一战!”
绵软的少女掷地有声。
萧廷琛没料到她竟然这么坚决。
那个狗崽子在她心中的分量,就这么重要吗?!
可从前的苏酒,曾心甘情愿为他付出性命……
萧廷琛胸口剧烈起伏,心底一片凄凉。
他盯着少女几近冷酷的眼神,有种自己失宠的错觉。
片刻,他转身走到花窗旁,“吴嵩。”
“奴才在。”
“昭告天下,大雍正式向南疆宣战。”
吴嵩瞳眸微动。
望了眼萧廷琛修长冷漠的背影,他恭声应是。
战斗的号角已经吹响。
两岸厮杀遍野。
萧廷琛依旧立在花窗边,好整以暇地观赏这场战役。
目光渐渐定格在其中一人身上,那人穿黑色铠甲,枣红色坐骑风驰电掣地穿行在大雍的军队里,红缨长枪仿佛携裹着雷电,所过之处军队溃散,无数大雍的士兵倒在他的手底下。
他微笑,“那就是颜鸩?功夫倒是极好。”
苏酒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侧。
目光落在颜鸩身上,对方似有所感,下意识偏头远远望来。
她朝颜鸩笑了笑。
她的笑容碍了萧廷琛的眼,男人的语调颇有些阴阳怪气,“隔着千里迢迢也要眉目传情,果然小酒和颜鸩感情极好。也是,这一年来你俩形影不离的,连孩子都生下了,这感情怎能不好?可怜我独守空房,付出那么多也仍旧被抛弃……”
苏酒实在受不了他,皱着眉离他远些。
颜鸩实在太过勇猛,大雍的军队气势渐渐弱了下去。
萧微华见势不妙,立即策马上前,毫不犹豫地对上颜鸩。
可他终究不是颜鸩的对手,不过五十招,手中长刀竟被对方生生折断!
周奉先赶忙策马上前,畏畏缩缩地掩护萧微华撤退。
谷雨匆匆从雅座外进来,拱手道:“皇上,吴先生和宿国师想亲自出战。”
萧廷琛捻着墨玉扳指。
再让颜鸩这么厮杀下去,大雍军队必定一败涂地。
必须挫挫他的威风……
他忽然一笑,霸气地褪下玄色金云纹大氅,“不劳他俩出手,朕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