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认为天生聪颖、满腹诗书,武功也算得上绝顶,还生得一副好容貌,无论出生在哪个家族,都该受宠。
可偏偏他的幼年如此惨淡无光,而那一切都归功于他的好母亲。
薛程程皱了皱眉,把最后三支香插在元徽的牌位前。
她朱唇抿得很紧,似乎根本不想回答萧廷琛的话。
萧廷琛朝她逼近两步,“自幼不曾受过爹娘的疼爱,好不容易来到长安,父皇待我却是真的好……可他至死,都没能听我唤一声父皇。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下毒害他的缘故!”
二十二岁的年轻男人,虽然手掌权势,可骨子里藏着的,依旧是那个自卑病态的少年。
幼年的阴影对他影响太深,就算贵为九五之尊,就算揽尽天下富贵,他也仍旧没办法从那些阴影中走出来。
更遑论如今他的生身母亲,竟然下毒害死了他的生身父亲!
面对萧廷琛的恨意,薛程程格外平静。
甚至,还噙起一抹笑容。
她瞥向萧廷琛,“痛苦吗?”
萧廷琛紧紧盯着她,一双眼猩红可怖。
薛程程伸出手,怜爱地抚上他的面颊,“可是我所承受的痛苦,是你的十倍,百倍……萧廷琛,继续痛苦下去吧,因为你这张脸越是痛苦,母亲心里就越是高兴……”
女人尾音上扬,突然看着萧廷琛哈哈大笑。
仿佛这个儿子的存在,只是为了给她提供笑料。
萧廷琛面容冷酷。
良久,他淡淡道:“朕已经敕令,命清河涧薛氏一族即刻启程入京。母亲,想来长安城很快就会热闹起来。”
薛氏发迹于清河郡。
薛程程的父兄虽然被杀,但几位堂兄弟却还活着。
而他们,皆是薛程程所在乎的人。
隔着最亲近的血缘,他没办法对薛程程下手。
可是,他可以对她的族人下手。
如果他痛苦,他会让薛程程陪他一起痛苦。
他是帝王,世上没有人能够负他。
负他的人,都得死!
他拂袖离去。
薛程程歪了歪头,秀美的面庞上仍是无动于衷。
她目送萧廷琛的背影消失在佛堂外,唇瓣逐渐噙起诡异弧度。
“你以为你坐上了王座,你以为你夺得了天下,但其实你依旧一无所有。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被我完完整整地夺走,都会被我尽数奉送给你的兄长。
“萧廷琛,锦绣荣华,九州江山,你也配?”
女人声音阴狠。
一双翦水秋瞳,更是毒辣得令人心惊。
……
萧廷琛在御书房处理完奏章,已是日渐西斜。
他急不可耐地返回乾和宫,瞧见他的小皇后端坐在宫檐下,正翻看书卷。
凤袍还没有做好,她依旧穿梨花白轻纱襦裙,一双碧青色绣花鞋在裙底若隐若现。
傍晚的凉风习习吹过,撩起她的几缕漆发,她抬起纤纤玉手,轻轻把碎发勾到耳后。
她整个人轻盈水嫩的像是莲藕,即便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那里读书,都令他怦然心动。
他走到苏酒面前,不由分说地把她打横抱起。
苏酒一惊,手中的书卷陡然跌落在地!
四周那么多宫女好奇看着呢,她拼命捶打萧廷琛,“你又发什么疯?快放我下来!”
“天快黑了,该是就寝的时候。”
男人舔了舔嘴唇,犹如饥渴难耐的大狗。
他实在素了太久。
加上昨夜太克制,根本还没尝到几分甜头,他的小皇后就哭着闹着说受不了,他只得半途停下,眼睁睁看着她在旁边睡得香甜,却不敢随便碰一下。
天知道他今天上朝时,满脑子都是苏酒!
他恨不得马上天黑!
苏酒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夕阳还好好挂在天边,他就称天黑,可是她连晚膳都还没用!
被抱进殿槛时,她死死扳住槅扇,泪水都要涌出来了,“萧廷琛……我疼……昨晚弄伤了,还没好呢……”
男人腆着脸,“不疼,我吹吹就不疼了。”
苏酒:“……”
白皙的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她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本就不是心甘情愿当他皇后的,他又曾闹着打算纳妃,所以她凭什么要给他睡?
萧廷琛挨了一巴掌,有点懵。
他以为他现在好歹是皇帝了,苏小酒不该打他。
可是……
旁边跟着的史官立即提笔,嘴里念念有词:“某年某月某日,皇后娘娘不仅不听话,还打了皇上一巴掌,皇上脾气好,不跟皇后娘娘计较。”
苏酒:“……?!”
她震惊地望向那位史官。
她知道,一般皇帝身边都会跟着史官,以便随时记录他的言行,将来好载入史册。
可是这小史官打哪儿蹦出来的,眼睛又是怎么长的,他记录的是史实嘛他?!
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史官,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眸,无辜地接受苏酒的怒意。
他不是旁人,正是当初负责监视苏酒的那名暗卫。
正是他向萧廷琛禀报了苏酒和谢贵妃的交谈,还曾向萧廷琛声情并茂地描述过苏酒和谢容景亲吻的所有细节。
萧廷琛觉得这孩子实诚,当史官比较合适,所以把他调到身边做史官。
听见这孩子刚刚念叨的那几句,他觉得他简直慧眼如炬,用人唯才!
苏小酒:委屈
第742章 萧廷琛是醋,苏酒是缸
苏酒被萧廷琛抱进了寝宫。
小史官跟进来,站在龙帐外,一手执笔碎碎念:“……皇上脱了皇后娘娘的绣鞋和罗袜,夸娘娘的脚丫子生得精致白嫩,娘娘用脚丫子踹了皇上的脸……”
苏酒:“……”
她衣衫半解,羞恼得厉害,“把他弄出去……”
萧廷琛低头解开她的襦裙丝带,“按照惯例,史官得随行在朕左右,妹妹习惯了就好。”
苏酒彻底恼了。
她一脚丫子踩在男人脑门儿上,不许他亲近自己,“把他弄出去!”
“啧……”
萧廷琛握住她的脚踝,暧。昧地亲了亲她的脚背,才吩咐小史官出去。
小史官有点不高兴,梗着脖子往外走,不忘念念叨叨:“皇后娘娘狐媚惑主,勾引皇上白日宣。淫,不许皇上亲近臣子……”
这孩子大约是个棒槌,苏酒想掐死他死的心都有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
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相继举行,萧廷琛手段狠辣,朝中没有臣子敢质疑他的任何决定。
苏酒的皇后之位,似乎稳如磐石。
仲夏悄然流逝,金秋随着宫苑里第一片树叶泛黄凋零而到来。
苏酒换上了厚实的宫裙。
她站在窗下临帖,一袭胭脂红绣凤穿牡丹的宫装,衬得她婉约端庄,举止间似乎逐渐褪去孩子的稚气,多了几分高贵温雅。
提笔蘸墨时低头,鬓间的凤衔珠发冠微微晃动,衬得少女额头白嫩细腻。
两痕睫毛低垂,在面庞上投落出月牙形阴影,有种天生的精致感。
霜降突然高兴地进来,“娘娘,宫外传来消息,陆国公一家抵达长安了!”
“啪嗒!”
苏酒手中毛笔跌落,小脸上难掩惊喜,“我娘他们都回来了?!”
“都回来了!陛下体恤娘娘,特意吩咐御膳房在御花园的满月阁设晚宴,宴请陆国公一家呢!”
苏酒欢喜得说不出话。
她摸了摸小脸,有点难为情地笑道:“替我好好梳妆打扮吧,爹娘他们看见我容色红润,心里也会放心的。”
“好。”
临近晚宴,萧廷琛出现在了乾和宫寝殿。
他负手踏进门槛,少女妆容精致,打扮得艳色夺人,比平时素雅的模样好看多了。
他有点吃味,伸手捏了捏凤冠上垂落的流苏小珠,“见个娘家人,也值得妹妹高兴成这样?什么时候见朕时也能精心打扮,才不枉费朕待妹妹的一腔情意。”
“你又开始吃醋了。”苏酒没好气,“我爹娘的醋你也吃,你上辈子是醋缸子吗?”
萧廷琛低笑,俯身亲了亲她粉嫩嫩的面颊,“上辈子朕是醋,你是缸,朕只乐意装在你这一只缸里。”
苏酒面色复杂。
什么缸啊醋啊的,这厮一动情就喜欢胡说八道……
好的时候待她是真的好,可发脾气的时候却也是真的可怕。
萧廷琛与她十指相扣,牵着她往御花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