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即刻开始准备红绸、龙凤喜烛等物,甚至还弄出一个独立小院用作新房。
李氏气得厉害,拉住萧凤娴的手要走,“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太子算什么,太子上头还有皇帝呢!咱们去御前问问,他萧廷琛到底有没有能耐给你赐婚!”
她闹得厉害,萧凤娴却只是冷淡地甩开她的手。
少女冷冷清清,“娘,就这样吧。”
李氏错愕,“你说什么?”
“就这样吧。”萧凤娴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挑挑拣拣这么多年,你不累我都累了。更何况你为我筹谋的所有夫婿,都只是为了给哥哥的前程铺路。娘,我不想再被你当成货品。”
她转身离开。
李氏踉跄了一步。
她咬了咬牙,盯向萧凤娴的背影,“萧凤娴,你跟不跟我走?!”
德儿在官场上仕途不顺,她必须用女儿的姻缘为儿子铺路!
毕竟,儿子才是真正能为她养老送终的人!
萧凤娴背对着她驻足。
李氏眼睛里流露出一抹冷笑,强势威胁,“你不跟我走,今后就别回萧家!萧凤娴,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精力和银子,可不是为了让你嫁给一个低贱马夫的!只要你敢忤逆我,我就把你逐出家门!”
从这个女儿懂事起,她不仅送她去女学读书,还聘请很多技艺顶尖的女夫子入府一对一教她琴棋书画。
各种珍贵燕窝、珍珠粉和药材流水般送去她房中,只为了娇养出一身吹弹可破的白嫩肌肤,将来好讨得夫君喜欢。
可是萧凤娴是怎么回报她的?!
她竟然要嫁马夫,她竟然要嫁给低贱卑微的马夫!
萧凤娴半垂着头。
她声音冷淡,“逐吧。”
李氏一个踉跄,扶着婢女的手才没跌倒在地。
她颤抖着指向那个蓬头垢面的小马夫,“萧凤娴,你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被浆糊蒙了眼?!他是个什么低贱玩意儿,给你提鞋都不配的东西,你要嫁给他?!离了萧家,仅凭他,养得起你?!”
因为失控,她声音尖细,话语刻薄。
太子府十分寂静,几百个人都默默看着这对母女。
萧凤娴难堪地闭了闭眼,终是无法再忍受李氏,决然离开。
李氏捂住心口,喉咙发痒,险些吐血。
“啧,”萧廷琛挑着眉尖幸灾乐祸,“三妹妹真叫本殿另眼相待。如何,嫡母可要留下吃杯喜酒?”
李氏双眼猩红,狠狠盯了他一眼,疾步朝府外而去。
苏酒不放心萧凤娴,犹豫了下,选择跟了上去。
她远远跟着,一路跟到花园。
三姐姐站在一处临水凉亭里吹风,丹凤眼绯红湿润,肩膀轻颤,似乎快要哭了。
苏酒很能理解她的痛苦。
正如幼年时舅妈一直想把她卖掉换银子,伯母的手段比舅妈高明一些,她是以婚姻的方式卖女儿……
苏酒揪着帕子,正要上前安慰,带着薄茧的大掌突然从背后伸出,捂住她的嘴把她拖到拐角。
她又惊又愤,偏头望去,不出所料又是萧廷琛。
男人眯着桃花眼,“别出声儿,瞧着。”
苏酒愤愤望向凉亭,那个小马夫不知何时竟然进了凉亭!
她警惕不已,“他是不是要对三姐姐下手?”
“下什么手,老子看中的人没那么不堪。”萧廷琛饶有兴味,仿佛观赏大戏般盯着凉亭。
雕花红漆凉亭,碧波荡漾,莲叶亭亭。
清风吹来莲香,景致极好。
蓬头垢面的小马夫,浑身脏兮兮的,甚至还隐隐带着马粪的味道。
他不敢靠近萧凤娴,似乎生怕玷污了这个世外仙姝般的妙人儿。
藏在乱发下的双眼透着锋利,他沉声:“嫁给我,你娘很不高兴。你是不是也很不高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萧凤娴冷着脸,没搭话。
小马夫死死盯着她的背影。
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
而且这个女人身上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清寒傲意,对他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过于狭长锋利的眼眸浮现出傲气,他捏紧拳头,满脸认真,“嫁给我,我不会叫你吃苦。你娘和萧家给你的东西,总有一天,我也能给你!”
萧凤娴瞥向他。
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年,衣衫褴褛、灰头土脸,身上甚至还有马粪的味道。
她忍不住低笑,“凭你?”
“我每个月能赚五两银子,若是干得好,还能拿到额外的赏钱!”
小马夫血气方刚。
“当今世道权贵横行,官场上凭借世袭祖荫上位的人不在少数。而你出身低微,不过是个小小马夫,每个月五两银子,也敢妄言养我?”萧凤娴挑眉,“你可知我在萧家时,仅仅每日吃的燕窝和养颜丸就不止五两银子?更遑论其他衣裙首饰,山珍海味,珍珠药材……”
虽然残酷,但她说的都是事实。
萧家虽比不得长安城一等权贵,却也有百年底蕴。
她虽只是二房嫡女,可每日花销,却也近乎百两银钱。
每月五两银子,什么都买不到,还真不够养她。
似乎觉得很没有面子,小马夫的脸渐渐涨红。
他突然满脸发狠,梗着脖子道:“那我上战场挣军功!我拿军功养你!”
第719章 用我的余生,赌一个将来
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年郎。
狭眸却宛如出鞘利刃,锋利而明亮,在这一瞬间晃花了萧凤娴的眼。
多年来死寂的心脏,没来由地狠狠一颤。
一股热血突然涌到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翻涌蓬勃的朝气几乎把萧凤娴从头到尾淹没。
犹如死灰复燃!
穿梨花白素色衫裙的少女,像是重新活过来般,丹凤眼湿润明亮,“军功?”
小马夫俊脸通红,掷地有声:“我用我的命,给你挣一个将来!”
萧凤娴笑了。
她容貌昳丽,笑起来宛如临花照镜、倾国倾城,“那么,我用我的余生,赌一个跟你在一起的将来!”
远处游廊拐角,苏酒感动得热泪盈眶。
曾几何时,萧廷琛也这般哄过她。
可那段过往终究如同镜花水月,随着他们长大而逐渐消失在时间的洪流里。
萧廷琛拿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语调透出莫名的宠溺,“妹妹真爱哭,分明是皆大欢喜的团圆事,也能哭成这样……”
苏酒不要他擦眼泪。
她转身,默默朝降鹤汀走。
萧廷琛跟上,软声道:“自我册封太子以来,还从未在府里办过宴会。今儿我心情好,决定三日后宴请长安城各路权贵。到时候妹妹可也要过来参加,总得热闹热闹,多交几个朋友才行。”
“当初我被关在黑牢整整一个月,可没什么朋友。”苏酒态度冷淡,“劳烦殿下关心,宴会什么的我就不去了。”
“就不想见见周宝锦?”
苏酒噎住。
她厌恶地瞪了眼萧廷琛,步履更快。
萧廷琛低笑。
他腿长,三两步就追上苏酒,“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妹妹何必依旧咄咄逼人与我计较?喏,这是你上次要的。”
他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银票。
苏酒接过数了数,不多不少六万两,恰是她当初丢在雍王府的数额。
她把银票藏进宽袖,打算拿去给她舅舅。
可她走得太快,拐过长廊时撞了个人。
“哪个贱人走路不长眼?!”被撞到的容谣厉声怒斥,扶着肩膀瞧见是苏酒,更加火大,“苏酒,你是不是不跟我作对,你心里就不舒坦?!”
苏酒垂眸,“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容谣面容扭曲,“我好歹也是太子侧妃,你撞了我,起码得跪下给我磕头认罪,才算诚恳!别以为太子喜欢你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我告诉你,就算太子今儿在这里给你撑腰,我也要你给我磕头认罪!”
她才从娘家回来。
大约又在外面鬼混了,浑身都是酒气。
因为憎恨苏酒,吼完就去推她。
容谣力气很大,苏酒猝不及防被她推倒在地,藏在宽袖里的银票顿时散落满地。
“哟,”容谣挑眉,“苏姑娘这是偷了府里的钱财,打算拿出去送给别人?”
苏酒面无表情,不紧不慢地捡起那些银票。
她把银票理整齐,才冷眼盯向容谣,“这是我自己的银钱,容不得侧妃娘娘随便污蔑。娘娘若是闲得无事可干,不如想想怎么获得太子宠爱,省得没事总寻府里人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