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酒脸色却有些难看。
什么叫包养?
浑浑噩噩如周宝锦都察觉到她不高兴,连忙拿胳膊肘捅了下自己亲哥,却被周奉先捶了下脑袋。
兄妹俩暗暗斗殴,苏酒起身,笑得有些勉强,“不劳周公子费心,我告辞了。”
周奉先连忙起身追她,“小酒,你不用放不下面子,我说要包养你,也不是白养你,你可以给我做妾的!我寻思着我真缺一房小妾!”
苏酒小脸僵硬,步履更快。
“诶,你别走啊!”
……
苏酒离开周府,惆怅地走在长街上。
昨天中午到现在都没吃饭,又走了这么远的路,她望向长街两侧的包子馄饨摊,忍不住摸了摸饿瘪的肚子。
“香喷喷新出笼的包子咯!”
摊主吆喝着打开蒸笼,肉包子的香味儿立即弥散开。
苏酒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想吃……
几枚铜钱被扔进摊主的钱盒里,“来两个包子。”
来人身姿高大修长,侧脸俊美白皙,一粒朱砂痣点睛似的艳丽邪肆,不是萧廷琛又是谁。
苏酒抱着肚子,立即面无表情地离开。
然而她腿短。
萧廷琛捧着热乎乎的纸袋,轻易就追上了她,“这家包子皮薄馅儿鲜,妹妹闻闻,这一口咬下去,肉汁四溢,鲜嫩极了……”
苏酒捂住耳朵。
她很饿也很馋,却不肯在萧廷琛面前丢了颜面,所以只能悄悄儿地把口水咽回去,不叫他发现。
萧廷琛笑容温柔,咬了一口包子,赞叹道:“果然好吃!妹妹瞧,这肉馅儿鲜香不腻,汤汁浓郁,入口即化。”
他三两口吃完,在少女眼前晃了晃剩下的那只肉包,“妹妹吃不吃?”
“嗟来之食,我才不吃!”
“不吃正好,我给狗吃!”
萧廷琛正要把肉包子扔给街上的大黄狗,却被苏酒一把抢过!
少女紧紧抓着大肉包,小脸上是豁出去的神情。
反正在萧廷琛面前已经丢过很多脸,再丢一次又何妨?
她饿极了,站在街边大口大口咬食起肉包子。
萧廷琛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少女并未上妆,面色有些苍白,吃东西时特意躲到一道酒旗后,似乎是不愿让过往路人看见她。
而她漆黑卷翘的眼睫低垂着,遮住了瞳眸里的湿意。
他如珠如宝的小酒儿,自幼聪明可爱,何曾这般狼狈过?
都是容家的错。
漆黑眼底闪过杀意。
在苏酒吃完时,他面无表情地用手帕给她擦了擦唇角的肉汁,“吃饱没有?”
苏酒双手拢在宽袖里,点点头,又摇摇头。
目光躲闪,甚至不敢多看一眼面前的男人。
她害怕从这个男人的眼睛里,看见轻贱,看见讥讽。
萧廷琛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牵起她的手,带她踏进旁边的酒楼。
苏酒自始至终低着脑袋。
她看着两人的手。
男人的掌心宽大又粗糙,紧紧牵着她的小手,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暖意。
她看着,鼻尖莫名发酸。
萧廷琛带她上楼时,突然察觉有热乎乎的液体滴落在自己手背上。
男人心头一凛。
至始至终,不敢回头。
因为他知道身后的女孩儿有多么倔强,有多么爱面子,又有多么脆弱。
他给她点了满满一桌菜,付过银钱就离开了。
他还要进宫。
苏酒独对满桌菜肴,终于泪如雨下。
……
皇宫,御书房。
萧廷琛踏进门槛,瞧见皇帝正独自对弈。
他请过安,皇帝笑道:“陪朕对弈一局。”
两人对面而坐,萧廷琛随意落子,“燕国言而无信,撕毁盟约转而投靠西蝉女国,听闻皇上有意派兵问罪,微臣想请旨出征。”
他看着棋盘,皇帝却看着他。
坐在窗边的年轻人,眉眼秀丽,肌肤白皙。
像极了那个女人。
他淡淡道:“沙场上刀剑无眼,你又年幼,朕不同意你出征。”
“臣已是弱冠之年,哪里算得上年幼?”萧廷琛轻笑,“微臣是真心实意想请旨出征,为大齐建功立业,还请皇上允准!”
皇帝皱眉。
萧廷琛干脆起身,朝他单膝跪下,拱手道:“请皇上允准!”
皇帝皱眉,“你的脾气实在倔强,像极了朕的一位故人。”
萧廷琛沉默。
过了很久,皇帝终于松口,“怀瑾,朕不需要你建功立业,也不需要你杀多少人。朕会把陆国公手下的十万将士交给你,所以你活着回来就好……如果,如果你真有本事重创燕国,朕封你为异姓王。”
萧廷琛眉头一挑。
皇帝亲自把他扶起来,“你在萧家乃是庶出,朕可否问一句,你娘亲姓甚名谁?”
六千字嗷嗷嗷
第489章 把玩起来不知是何等滋味儿
御书房端严古雅。
用铁血手段登基的帝王,素来威严冷漠。
可此时此刻,萧廷琛却根本无法忽视他眼底的深情与思念。
他坐到榻上,拈起一颗棋子,“母亲是江南小户人家的船女,多年前就已去世。”
他撒了谎。
“船女?”
“是。”
房中静寂,只能听见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响。
萧廷琛看着棋盘,皇帝的棋子早已走得乱了套。
他在想什么?
他与他娘又有什么关系?
这盘棋终究无法再对弈下去,皇帝一手捂住双眼,示意萧廷琛退下。
萧廷琛行过退礼,退至门槛边时,却听到皇帝淡淡道:
“凯旋之后,回来给朕说说你娘亲的故事。”
“……是。”
……
长安城的酒楼里,苏酒吃不完那么多菜,于是请掌柜的帮她打包,打算带回府留着晚上吃。
掌柜的笑道:“姑娘,打包费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
苏酒惊讶。
怪不得人人都说长安物贵,随随便便打包下就要一两银子,从前她做婢女时,一两银子够她花好几个月了。
她纠结地望了眼桌上那些好菜,到底舍不得浪费了,腆着脸道:“替我打包吧,帐记在……记在禁军统领萧廷琛头上。他在炎兴街街尾有一座小别院,你可以派人去取。”
“好嘞!”
苏酒拎着两个大大的食盒,孤零零走在回国公府的路上。
皇上好歹顾念着多年君臣情分,没收回那座府邸,她也算有个容身之所。
府里空荡荡的。
她来到娘亲的院落,陆娇仪坐在檐下台阶上,正哭得厉害。
抬头看见苏酒,她立即捞起拐杖指向她,“苏酒,我让你做早膳,你跑到哪里去了?!我饿了一天,都饿哭了!”
苏酒把食盒递给她,“吃吧。”
食物的香气让陆娇仪顾不得其他,立即打开盖子大快朵颐。
苏酒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道:“陆娇仪,咱们府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你在长安认识的千金小姐多,可有什么交心的朋友,能借咱们银子的那种?”
陆娇仪咬着酥鸡腿,倒也不跟苏酒继续装模作样,实诚道:“以前我在长安城都是横着走的,老实说朋友没有,得罪的人倒是不少。”
苏酒复杂地看她一眼。
她就不该问。
陆娇仪扔掉鸡骨头,“苏酒,你不是会制香吗?要不你去卖香?”
苏酒心神微动。
过了很久,陆娇仪吃饱喝足,拍拍她的肩膀,“你好好想想吧!姐姐我代替你孝顺父亲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赚了银子,可得养着我!这剩下的饭菜我拿走明天吃,反正你在外面已经吃过了。”
她毫不客气地拎起食盒走了。
苏酒望了眼满地狼藉。
陆娇仪连碗粥都没给她剩下。
少女沉默起身,踏进寝屋照顾娘亲。
入夜,她提着灯笼回了降鹤汀。
卖香其实是可行的,但她手中没有本钱,连一枚香丸都制不出来。
她翻箱倒柜,发现自己确实没钱。
正难受时,少女忽然望向床榻。
她从床榻深处摸出一只卷轴。
借着微弱的灯火摊开,卷轴上桃林芳美,容貌模糊的美人,罗裙旋转,折腰而舞。
这是容徵当初送她的画。
苏酒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不是因为动情,而是因为兴奋。
容徵的画子很值钱,她拿去外面卖掉,岂不是一大笔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