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
萧廷琛竟然想谋杀太子!
她瞄了眼青衣少年,觉得总有一天她会被他拖下水。
为了避免被牵连,为了是不是现在断绝兄妹关系比较稳妥呢?
“瞅啥?”萧廷琛没好气。
苏酒傲娇地别过脸,“又没瞅你……”
谢容景笑呵呵地凑到两人中间,“瞅我呢,小酒刚刚一定是在瞅我!”
“……”
司空院长送三人离开草庐,皓月当空,却天降细雪。
深山里草木荒冻,马车上孤灯寂寥。
草庐的篱笆外种着一株嶙峋梅花树,初冬的夜里打了满树花蕾,淡粉深红,异常艳美。
司空院长在树下驻足,温声道:“你们可还记得梅傲?”
三人转身,神色凝重,“记得。”
第362章 千万别说男人不行
“金陵书院开了十九年,我教过你们很多东西,却鲜少教你们做人。”
司空院长折下一枝梅花,“做读书人,当如司梅傲,胸中永远存有浩然正气,永远秉持良善仁爱的心。但是做人,可以苟且懦弱,也可以蛮横冲撞,礼法这种东西,不是一定要去遵守的。”
三个小家伙对视一眼,俱都不解。
毕竟,儒家书院里的夫子们最讲究的就是礼法。
老人目露慈蔼笑意,“蛮横冲撞、一往无前,不正是少年独有的吗?趁着你们还没有成为天下的栋梁,尽情去闹腾吧。只要不把天捅出个窟窿,再大的麻烦,又如何呢?趁着还没有背上岁月的重担,鲜衣怒马,才是少年。”
三人谢过他的教诲,就登上了回府的马车。
车轱辘声里,谢容景从车窗里探出脑袋,瞧见老人依旧站在梅花树下,笑意温温地朝他颔首。
他坐回来,称赞道:“要说所有夫子里面,我最喜欢的就是院长!我不读书,其他夫子都拿戒尺和藤条打我,严夫子更讨厌,动不动就请我兄长去书院喝茶。可是院长就不一样了,他说无论做什么事,都可以学到东西。有一次我逃课去房顶上晒太阳被他发现,他还跟我一起晒太阳呢!这样的夫子,谁不喜欢?”
苏酒没好气,“你还有心思议论哪个夫子好,今晚我都要被你们吓死了!那个男人,是内侍太监吧?他好厉害……”
谢容景回想起吴嵩露的那一手,不觉汗颜。
当时他觉得自己好像陷入无形的囚牢之中,根本无法挣脱出去!
“要说厉害,难道不是院长老头更厉害?”萧廷琛轻笑,“一手洞箫,轻而易举就化解了吴嵩的招式。”
谢容景握紧拳头,“萧怀瑾,总有一天,我们也会像他们那么厉害的!”
马车颠簸。
从山中到金陵城,还有一个多时辰要走。
谢容景心思单纯,很快就趴在小佛桌上睡着了。
萧廷琛慢悠悠卷起纱帘,大地白莹莹的,雪光折射着月华,洒落进车窗里,使得车内光线非常柔和明亮。
他望向苏酒,小姑娘冻得鼻尖微红,大约还在想今夜的事,两痕柳叶眉微微蹙起,瞧着傻乎乎的。
他伸手,把她的脑袋摁到自己肩上。
苏酒怔住,抬眸望向他,“做什么?”
“苏小酒,我的肩膀,也还算宽阔吧?”
“……”
“苏小酒,以后呢,如果再外面受了欺负,不要总憋在心里。你觉得你家小哥哥很弱小,他不能为你出头,但实际上,他其实很强大。甚至,强大到超乎你的想象。”
苏酒被他逗笑,“你所谓的强大,就是需要院长救场?今晚如果不是院长——”
“苏小酒啊,所谓贤良淑德的女人,就是面对男人吹牛时,也会笑着称赞他果然如他吹的那般有本事。你距离贤良淑德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你还差得远呢。”
“明明是你自己不行,倒是怪我不会说话……”
“啧,苏小酒,千万别说一个男人不行,不然你将来会后悔的。”
第363章 守夜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拌嘴,马车悠悠然驶往金陵。
夜深了。
苏酒困顿得很,小脑袋一点一点,被萧廷琛摁着靠在他怀中。
她和谢容景都睡着了。
窗外还在落雪。
赶车的霜降轻声道:“还有半个时辰才能到家,公子也睡会儿吧?”
萧廷琛一手托腮,一手揽着怀里的女孩儿,掀起眼皮望了眼睡得死沉的谢容景,淡淡道:“我们之间,总要有个人守夜的。谁知道前路会出现什么呢?”
雪越来越大,青衣少年把手伸到窗外,接住几片雪花,忽然恶作剧般把冰凉的手掌贴到苏酒暖呼呼的脸蛋上。
苏酒在睡梦中噘了噘嘴,骂了句“大魔王”,却往他怀中钻得更深些。
……
府衙大牢。
丰腴妇人坐在墙角,雪光从铁窗外透进来,把她憔悴绝望的脸照得影影绰绰。
远处传来狱卒们喝酒划拳的吵闹声,没多久,那些嘈杂声音忽然消失无踪。
整座大牢静谧得落针可闻。
一声喟叹悠然响起。
铁牢门被打开,身姿绰约妩媚的少女,慵懒倚靠在牢门上。
妇人望去,少女隐在黑暗中,叫人看不清楚她的容貌,只红唇与白嫩下颌在半痕雪光中清晰可见。
雪白纤细的指尖,挑着一颗樱桃。
她把樱桃送进唇瓣,淡红汁液在唇齿间蔓延开,尽显荼蘼雍容。
妇人皱了皱眉,“公主?”
少女嗓音轻慢:“决定好了吗?”
中年妇人沉重地点了点头,“他说,他可以带醒儿去北凉,可以让醒儿得到他该得到的一切。但前提是……我必须死。只有我死,醒儿才能无牵无挂地离开。”
她忽然低眉敛目,朝少女行了一个标准大礼。
“陈玉楼死了,如今我也即将死去。余生无法侍奉公主,还请公主见谅。”
少女不以为意地转身离去,“陈国亏欠你们太多了,你的死,是解脱。”
她消失在大牢的甬道里。
又过了一刻钟,有道人提着伞进来。
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后,髻上插一根乌木簪,他笑起来时宛如和煦春风,“世上最伟大的感情,大约就是母亲对于孩子的。你是个值得敬重的妇人,若将来北凉的铁蹄能够横扫大齐江南,我会请北凉王为你立碑。”
妇人望着铁窗外的飞雪,“那个时候的北凉王,会是他吗?”
“我想,一定会是他。”
妇人眼底皆是柔情。
道人从伞柄中抽出细剑,从背后洞穿了妇人的心脏。
……
深夜的街头,无声无息地落着飞雪。
漫天花瓣夹杂其中,华贵的仪驾安安静静行走在青砖长街上。
花月姬抬眸,看见有人影从黑暗的风雪中走来。
他穿道袍,撑一柄素白纸伞,伞下面容俊美深邃,笑起来时犹如和煦春风。
走近了,他朝她颔首致意。
两方人马擦身而过。
花月姬突然开口:“刺杀太子的人,就藏身木偶戏班。太子派人去抓时,那个戏班子却人去楼空。在中间通风报信的,是你吧?你与北凉是什么关系?”
第364章 如果失去了光
宿润墨背对着仪驾,“如果大小姐认为我通敌叛国,大可去太子面前告发我。”
“我与太子并非一路人,更何况……他身上,没有龙气。继承大齐江山的,不会是他。问你那些话,纯粹只是出于好奇。”
宿润墨低笑着抬步离开。
仪驾旁的女童细声道:“大小姐,这个男人倨傲至极。你为什么要给他面子,跟他说这么多?卜卦问天,凭大小姐的本事,这世间又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你呢?”
“天外有天,有些人的过去与未来,都是无法占卜的。”花月姬接住一枚花瓣,漆黑睫毛遮住了瞳眸,“我能看见的,是他心中藏有仇恨,足以燃烧天下的仇恨。”
“仇恨?”
女童懵懂。
她觉得宿大人笑起来时很温柔,就像吹过白棉花的春风,那样干净润朗的人,心中竟然藏着滔天仇恨吗?
花月姬吹去掌心的花瓣,“他仇恨天下也好,仇恨大齐也罢,都与我无关。我要走的道,在鬼狱。”
……
另一边,元旭回到徐府,因为手臂受伤而无法入眠。
虽然御医给他涂了很多止疼药,但是对于从小就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来说,这点伤口着实疼得他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