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我要回府,姜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姜言蹊满不在乎地在厅中踱了几步,“徐紫珠,苏酒可以嫉妒我,或者你庶妹也可以嫉妒我,但唯独你不可以。”
她回眸,眼神讥讽,“因为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嫉妒我。”
徐紫珠面无表情。
姜言蹊……
难道发现了什么?
弱不胜衣的少女,姿容清瘦,慢条斯理地把玩百宝架上的古玩,“正如苏酒今日所见,一位真正有本事的香道大师,绝不可能弄错两味完全不一样的香丸。而你,徐紫珠,你已经不止犯了这一次错。
“当初香满楼里,你捡了苏酒所炼制的笑兰春,充作是你自己炼制的……因为你知道,无论是你还是你庶妹,根本就炼制不出那种水平的合香!”
徐紫珠的脸色,渐渐变得狰狞。
夕色从树梢褪去,捣香堂里的光线慢慢昏暗下来。
她盯紧了姜言蹊,“你究竟知道什么?”
姜言蹊凑近她的耳畔,呵气如兰:“徐紫珠,你的秘密,全都藏在你和徐暖月的名字里。”
“砰!”
徐紫珠捏碎了手中瓷盏!
“徐姑娘不必动怒,我这人呢,最是心善。我既然私底下跟你说这种事,自然就不会再拿到台面上去说。端只看,你能不能给我足够的好处。”
“你要什么?”
“明日城北郊外,一辆马车,再加三千两白银。”
徐紫珠挑了挑眉。
她忽然笑了,“都说姜家的养子,与嫡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怎么,姜小姐这是要和你兄长私奔?”
姜言蹊慢悠悠掸了掸裙摆,“人活一世,不过百年。与其遗恨终生,不如拼死一搏。嘲讽的,耻笑的,百年之后,也只是过眼云烟。我所求的,永远不是青史留名、流芳百世。我所求的,不过是现世里,与他一茶一饭,一笑一闹。”
夜色笼罩大地。
幽暗的光影里,徐紫珠看见这位以身娇体弱闻名金陵城的贵族千金,秀气面庞上弥漫着罕见的坚毅。
她冷笑一声,“成交。”
屋外,蒙面少年听见了所有秘密。
他缓慢揭下面巾。
狭长如刀的丹凤眼中,盛满复杂。
第307章 运气就像你,可遇不可求
一弯月如钩。
降鹤汀里有个小小的酒窖。
一盏孤灯照亮了这方寸之间。
苏酒抱着个酒坛子,醉倒在角落的稻草堆上。
小姑娘脸蛋酡红,睫毛根带着湿润,神色里满是不甘。
寂静中,脚步声自酒窖外响起。
青衣布鞋的少年,推门而入。
他望了眼满地酒坛,又看向醉卧不起的小姑娘,称赞道:“妹妹真是好酒量。”
小姑娘睁开一条水泠泠的眼缝,拍了拍怀里的酒坛,嗓音涩哑:“小哥哥,你不知道,我心里苦啊!只能学古人借酒浇愁……”
萧廷琛在她身边坐了,随手捞起一只酒坛启开封泥,仰头灌了大口。
苏酒抱着酒坛子,慢腾腾坐起来。
她歪着头,小脸严肃地教育他,“小哥哥,你不应该自己喝,你应该告诉我,年纪小的姑娘家,是不能喝酒的……然后,你还应该把我抱起来,送到闺房里睡觉,这才是一个好哥哥应该做的,嗝!”
这么说着,眼圈却湿润红透,仿佛桃花。
萧廷琛低笑,“年纪小怎么了,年纪小就没有烦恼吗?在有烦恼时,好好醉上一场,是最合乎情理的事情。”
苏酒噘嘴,“你跟别的哥哥不一样……”
少年把她揽到怀里,“苏小酒,女孩儿家呢,其实是可以借酒浇愁的。但是,你得在安全的地方借酒浇愁,不能叫坏人有可乘之机。”
小姑娘受教般点点头,“降鹤汀就很安全……”
少年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但笑不语。
他很快别过视线,饮下大口酒,“啧,这酒可真苦。”
“小哥哥,”小姑娘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你知道吗?不是酒苦,是我心里苦。”
“我的小酒儿分明是青梅味儿的,怎么会苦呢?”
“可是,我这半年都过得很苦很苦……”小姑娘痴痴注视着虚空,“我每年早起晚睡钻研香方,见识各种各样的香药,我明明已经很用功了。但就算这样,我也仍旧没能打动花老。小哥哥,我真的好想参加两国的香道大比,我真的好想好想参加……”
两行清泪,从清澈瞳眸中滚落。
看在少年眼中,比烈酒还要苦涩。
他替她拂去泪珠,“小酒儿,不是每一次付出,都能得到同等代价的回报。这世上,还有叫做运气的东西。”
小姑娘紧紧抓住他的衣衫,瞳眸水洗般清亮,“那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得到运气?”
她醉了。
说话时更加天真无邪。
少年正要回答,小姑娘闭了闭眼,在他怀中昏睡了过去。
他笑了笑,桃花眼底一片潋滟。
良久,他轻声:
“运气就像你,可遇不可求。”
酒窖里,孤灯渐灭。
黑暗笼罩着两人,少年可以听见怀中女孩儿平稳绵长的呼吸。
他低首,
轻轻地,
轻轻地啄了下她的脸蛋。
嫩滑柔软,一如他想象中的触感。
少年心跳如雷,耳尖在黑暗中悄悄泛红。
“原来苏小酒,是这样的味道啊……”
青梅烈酒,
甘甜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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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赤子之心
夜渐深。
苏酒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降鹤汀的闺房里。
撩开床帐望向窗外,深秋辽远的夜穹上嵌着几粒星辰,如钩弯月却已西沉。
正是黎明前呢。
小姑娘静静躺了片刻,忽然起身梳洗更衣,带上自己这半年来研制的所有香药离开了萧府。
长街寂静,家家户户仍还未起。
她跑到花府,有花柔柔帮忙,轻而易举就闯进了花老的院子。
她把香药一字摆开,静静立在窗下。
数十种香药混合成奇特异香,被风送进花老的寝卧。
老人从睡梦中惊醒,皱眉道:“外面是在干什么?”
花柔柔殷勤端来洗脸水,“祖父,是小酒来了啦!她想求您,让她参加今天的两国香道大比……我觉得她好有诚意哦,您就答应她吧!”
“胡闹!名额已经定下,怎么可能临时更改?!”
深秋黎明的露水很重。
小姑娘的乌发和裙角都被打湿。
她眼圈红透,稚声道:“花老,我自问比任何人都要努力,我自问香道功底不输你选中的其他人。这是我盼望了很久的比赛,我希望您让我参加!不只是为我自己,也为了江南,也为了大齐!”
她说完,就跪在了花木之中。
花柔柔见自己祖父表情不好,连忙给他捶腿,“祖父啊,您以前常说,世上最难得的就是赤子心,世上最不可辜负的就是赤子心……小酒一片赤诚,您若拒绝,多伤人啊!
“古时有程门立雪的美谈,祖父今日若是成全小酒,不也算美谈一桩吗?”
花老推开他走到门外。
那个小姑娘,倔强得要命,跪在满是露水的花木里,脊背挺直,小脸严肃。
檐下摆着她研制的合香,每一味,都很特别。
每一味,都价值不菲。
花老承认,许是当初香满楼里苏酒抢了徐紫珠的风头,许是学院大比时苏酒抢了他孙子的参赛权,所以他一直都不喜欢她。
可是——
人心,终究也是肉长的不是?
老人抚了抚胡须,“临时变更参赛人选,乃是大忌。但既然你一心想参加,我只问你一句,候补,你当不当?”
小姑娘惊讶地抬起头。
眼泪涌出,她拼命点头,“当!我当!谢谢花老!”
只要有上台比试的机会,
她就会努力抓住!
她从不认为自己福缘深厚,在过去的那些糟糕岁月里,只要有一点点改善日子的机会,她都会努力抓住!
现在,也不例外!
初晨的白雾,在临街的喧嚣里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