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说完他就惊了。
这卸了鬼妆的女人,实在是漂亮。
不施粉黛,细眉扣月,肤若凝脂,若病似苦,朱唇含玉,好似在清丽水墨上点了片樱花,一垂眼似山河倒流,一转眸是日月不朽。
时间仿佛停止了。
肥肉男人站直擦了擦汗:“真的长得还可以,就是瞎他妈画。”
红腰带:“三十两。”
蓝腰带:“五十两。”
绿腰带:“八十两。”
燕来行比起看女人,更在意叫价输不输:“一百两。”
权无用苦了脸:“哥唉,求求了。”
肥肉男人简直乐开花,忙朝着腰带们作揖:“多谢多谢!就说卖不出去是因为扮丑!”
腰带们连连挥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管什么美丑。”
之前不发一言的女人突然开了口:“卖不出去是因为,老子压根儿就是个男的。”
腰带们:“……”
虞药:“……”
权无用:“……”
铃星看大家愣住了,问道:“怎么了?”
燕来行趁机搞价:“还是二十两吧。”
腰带们连连相让:“您请,您请。”
肥肉男人气不打一出来,挥鞭就要甩下来,虞药说:“铃星。”
铃星动了动指头,把鞭子卸了下来。
燕来行把二十两递给肥肉男人,权无用朝女人……男人伸手。
男人不动,拉了拉虞药披在他身上的短衫,反而拽了铃星的衣角,把自己拽了起来。
肥肉男人拦住他们:“说好了一百两。”
燕来行指着卖身契:“上面就写了十两,我多给你一倍,还不满意?”
肥肉男人捡回鞭子,甩了甩:“既如此,就别怪兄弟不客气。”
随着他挥鞭子,旁边护卫聚了上来,男人阴笑:“没点儿本事老子敢放高利贷?”
虞药兴奋了:“打架是吧?”
***
最终虞药还是给了二十五两,出门在外做生意,谁都不容易,这富商子还穿着他华贵的衣裳,也没受过什么伤。
虞药把银子递给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男人:“最近高利贷不好做吧?”
男人苦着脸:“个人贷什么时候好做过。”
于是便带上富商子上路。
富商子名叫林舞阳,家中独子,自小跟祖母在乡下住,祖母走了才回了他雍容华贵的林家,没过几天好日子爹娘就把自己给赌没了,林舞阳稀里糊涂地被人给当作资产处置了。他老爹留一手,让他不用背债务,骗放高利贷的说是个女子,高利贷还挺乐呵,女人多值钱,结果亏大发了。
进山路之前他们停住了,燕来行朝林舞阳拜别:“那就跟公子在这里分手吧。”
林舞阳一听,急了:“奴家……”
虞药:“?”
林舞阳改口:“我既然已经许给了各位,就是各位的人了,从今天起,各位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看着林舞阳甚至带着点嚣张的神色讲出这种弱女子的话,着实令几个男人不敢招架。
燕来行叹口气:“你也是男儿身,自当坦荡行事,闯荡江湖,哪有许身与人的道理。”
权无用叹口气:“你是个男儿身,跟着我们还不够添堵呢。”
铃星抱起手臂:“走不走了?”
虞药叹口气:“你先把我那短衫还给我。”
林舞阳咬了咬嘴唇,直接坐在他们面前的石头上,好似要挡路:“我不管,买了就是买了,哪有退货的道理。”
燕来行瞠目结舌。
铃星往前走了走,转头看虞药,用眼神问他:“动手吗?”
林舞阳算是发现这群人里谁说话靠谱了,他看向虞药:“公子们要去哪儿啊?”
虞药走过去,自己动手把短衫拉回来:“无喜之地。”
权无用接话:“听说过吗?”
林舞阳一拍手:“我知道啊!我小时候就在他们寺边上住。”
燕来行大喜:“怎么走?”
林舞阳又坐下不动了:“那就一起走?”
众人看虞药。
虞药还在试图拿回他的衣服:“那就一起走,也得把衣服先给我。”
就这么着,稀里糊涂地又带上了个林舞阳。
林舞阳此人确是一朵奇葩,因为与家族关系不近,毫无丧父失母之痛,又因为在乡野之地长大,性格不加修饰,又十分轻佻。
分人凭直觉,虞药给过他衣服,他便亲近,燕来行曾为他发过声,他也亲近,铃星长得合他心意,他尤为亲近。偏偏对权无用,他不温不火,甚至有点冷淡。
林舞阳好男色,身段软,走路若无骨,凑到铃星或燕来行面前时,甚至要捏一捏嗓子,换了一套权无用带的男装,更显得违和异常。
没一会儿就叫铃星,铃星哥哥;叫燕来行,燕哥哥;叫虞药,家主;叫权无用,喂。
权无用听着林舞阳捧着脸问燕来行“这剑有多长,怎么这么长,燕哥哥好棒”,像吃了苍蝇一样,转身连声呸呸。
虞药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第14章 妖兽来犯
原本的阵型被打乱了,燕来行的身边挂上了林舞阳,像只蝴蝶似的在他身边飞来飞去,于是权无用只好回退一步跟在虞药身边走,从而原本在虞药身边的铃星自己在最后走。
权无用一边讨厌林舞阳,一边很介意他讨厌自己:“师兄,你说那小子是不是有点儿跟我过不去?”
“有点儿?”
权无用有些忿忿:“见过花钱给自己找罪受的吗?”
虞药拍拍他,正巧看见路边有个茶铺:“歇会儿,消消火。”
茶铺开在路边,简陋得很,撑了个布棚,摆了三张来桌子。倒茶的老倌儿农民打扮,头缠包巾,粗布麻衣。茶倒清亮,应该是本地的山野粗茶,倒来一碗上还飘着茶叶,周边零散地浮着些叶碎。
他们进来坐下,燕来行问道:“老乡,喝茶多少钱一碗?”
老乡摆摆手:“不要钱,农闲出来,给过路人解解渴。”
三张桌子,三份人马各占一张,铃星一人独占尤为嚣张,坐在横凳上,一脚踩在另一边,霸了一整条凳子,悠哉地给自己倒着茶,间或抬眼看一下忿忿的权无用,尴尬的燕来行和热情过分的林舞阳。
再看虞药,跟他一样,自己的茶都忘了喝。但虞药更好事,不仅要看着别人凑热闹,还时不时地插两句话,让燕来行更尴尬,权无用更忿忿,他自己倒是看得更热闹。
燕来行终于站起身:“我去四处转转。”
虞药也站起来:“我也去。”
林舞阳也站起来:“还有我。”
权无用扶着自己的额头:“他们去放水,脱裤子的。”
林舞阳多少竟有些羞赫,垂着头:“……那算了。”
虞药又兴奋了,马上就要脱口说些逗趣的话,被燕来行给扯走了。
虞药跟在往树林深处走的燕来行背后,又转头看看越走越远的茶铺:“这儿就行了吧。”
燕来行一脸严肃:“不行,不行。”
真的是走进了树林深深处,燕来行都要拿剑在树上做标记记路了。虞药不走了:“我真觉得这就行了,我就小解。”
燕来行看他一眼,停下了,把剑收好:“我也是。”
他们背对着,各自解带。
虞药突然问:“那个林舞阳……”
甫一开口就被燕来行打断了,这位向来豪爽宽容的大侠语气凛冽:“你不说话行吗?”
虞药点头:“当然可以。”
回去的路上就难捱了,燕来行信誓旦旦找的路,每次都绕回标记去,虞药靠着树笑,笑着笑着就开始:“燕氏有侠,年及加冠,好远游,不识路,出门三里需罗盘……”
燕来行一边擦汗一边转头看了他一眼:“你心情不好吗?”
虞药一愣,笑了:“我还不够愉快吗?”
燕来行仔细地看着前面的路,却回他:“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嘴特别毒。”
虞药不吭声了,靠着树坐下了。
燕来行又辨了辨方向,这回有了八成把握:“好,就这边。”
虞药站起来跟他走。
刚迈了两步,虞药突感一阵凉意,惊道:“不好!”
燕来行转身:“怎么?”
他话音刚落,一股妖风席卷而来,自他们左侧,急速攻来,夹枝裹石,吹得他们不得不眯上了眼睛。
风速不减,甚而加速,竟似带出风刃,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