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将军……”
“如何?”
“恕在下无能,查不出令公子的病因。”大夫拱手作揖,摇摇头道,“也无法对症下药,以在下多年行医的经验来看,若无法查出病因,恐怕令公子……”
“你直说便是。”
“凶多吉少。”大夫道。
“何管家,送大夫出去。”魏渊廷头也不太,沉声说道。
当晚,王都里每一家稍有些名气的医馆都被魏家叫去出诊,却没有一人能说出魏麟是为何高热不止。
魏渊廷虽然脸上并未表现出什么异常的神情,可也在魏麟榻边守了大半宿。魏天麒在外头悄悄看了几眼,最终什么也没说回房去休息了。
翌日醒来,果真如同钟倚所说,魏麟开始咳血,咳得很厉害,吐出来的血都呈墨红色,着实骇人。
魏麟只觉得上了天大的当,这哪儿是虚弱而已,他五脏六腑都一阵阵的绞痛。
果然不出魏麟所料,魏渊廷一早便亲自入了宫,把李太医接了过来。
李太医跟其他大夫一样,先是把脉后又观察一番,最终在他咳出来的血里,以银针试了试。
“李太医,犬子如何?”魏渊廷见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连忙问道。
李太医却不回答他,反倒是问了问半睡半醒的魏麟道:“你感觉如何?”
魏麟起先就怀疑这计谋瞒不过李太医,他听见李太医这么问,当即有种不祥的预感蔓延心头。他虚弱地睁开眼睛,费了老大劲儿朝李太医眨了眨,然后弱弱地道:“我……我感觉……我要凉了……”
顶着浑身的难受,魏麟勉强看见李太医若有若无地笑了笑,心下一惊,恐怕计谋是被识破了。
接着他便听见李太医对魏渊廷道:“大将军,恐怕是回天乏术了。”
“怎么会?他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魏渊廷满脸地不敢置信,甚至眼眶都有些发红。
李太医略带深意地又看了魏麟一眼,再道:“只能说是天命了。”
“送李太医回宫。”魏渊廷的头重重地垂下,有气无力道。
第190章
待到李太医走后,魏渊廷仍坐在榻边,却一言不发。魏麟睁开眼都觉着费劲儿,只能睁一会儿闭一会儿,魏渊廷一直都没离开。
过了许久魏渊廷才声音略带嘶哑地道:“这究竟是怎么了……”
这种伤心并不是能装出来的。魏麟兴许还算得上了解魏渊廷的性格,他无论是什么心思,总能面带猛兽吃人前假惺惺地微笑。可这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他仔细回忆幼时无数不多的相处,他从没看见过。
魏麟没有吭声,魏渊廷又轻声道:“若是你娘知道了,定要骂死我。”
“你娘的脾气,可真差劲啊。”一声叹息过后,魏渊廷自言自语道。
原本说要三日内,魏麟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好。反正他这两日可真是把苦头吃尽了。
“爹……咳咳……”魏麟十分虚弱地喊了一声,接着便开始咳嗽。咳了两声后,又是一大口血喷出来,样子惨烈至极。
在旁的何管家揪心地拿着丝绢上来擦了擦他唇边的血,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魏麟接着道:“找……找钟倚……”
“钟倚?”魏渊廷并未听说过这个名字,疑惑地重复道。
何管家倒是知晓,连忙应声:“小的知道,昨日便是少将军指明要那位大夫来的。”
“快快去请!”
“是!”
听完旁边这两人的话,魏麟终于安心地合上眼。现在只要等钟倚过来,悄悄给他服了解药,至少是不用再受罪了。
当初冰天雪地,这条命是江也顺手给救回来的,好在江也那日与他分道扬镳后也没寻思来魏府找他,不然被江也知道他这样作死……恐怕会在毒发身亡之前直接打死他吧。
如是想着,魏麟熬不住体内翻涌叫嚣着绞痛,当即昏死了过去。
钟倚优哉游哉跟着何管家再度来到魏府,只消看看魏渊廷的脸色,他便知道这人有多么担心魏麟。他先是跟魏渊廷问了声好,再装腔作势地给昏迷不醒的魏麟把脉,趁着这个档口,他还跟魏渊廷寒暄了几句:“在下年轻的时候跟魏大将军有过一面之缘,今日得以再见,是在下的荣幸。”
“哦是么,那真是缘分。”魏渊廷草草地应付两句后,赶紧问及魏麟的情况:“犬子如何?”
“不急,待在下仔细诊诊。”钟倚说着,又故弄玄虚地在魏麟身上左摸一下右捏一下。但做大夫的,给病人诊断,无非就是望闻问切,做不出什么花样来。待他做完这些,深深吸了口气,眉头霎时皱起来,再转过头看向魏渊廷道:“魏大将军,令公子的病症在下从未见过。”
魏渊廷愣愣地看着他,等候下文。
“我与令公子偶然相识,昨日来诊脉之时,还只见他身上的皮肉伤,为何今日他就……”“我也不知道啊……”魏渊廷深吸一口气,拼命压抑自己的情绪道,“为何突然就这样了……”
钟倚又道:“虽然医者说这话可能不太好,但有些事,恐怕只能听天由命。”
“钟大夫的意思是?”
“说不定这是令公子命里的劫难,只靠寻医,回天乏术。”钟倚说着,摇了摇头,朝魏渊廷作揖道,“是在下无能,告辞。”
“等等!”魏渊廷突然出声阻拦道,“大夫的意思是?”
钟倚装作很勉强地笑了笑道:“在下虽不才,但在医术上还是有几分自信,想必魏大将军之前应该已经寻过湘城里所有的名医了吧?”
“确实。”
“依在下看,突发奇症,若无头绪,除了寻医,还有一方法。”
“钟大夫请讲。”
“不如请高人看看,是否是令公子命里劫数,说不定能得解决之法。”钟倚道。
魏渊廷闻言,立刻觉得言之有理。外头的大夫瞧不出病症,宫里的御医都说没有办法。这等绝境之下,寻个游方道士来卜上一卦,反倒成了唯一的办法。
他脸上希冀之色不加掩饰,忙问道:“那钟大夫可认识这样的高人?”
“这……”钟倚面露难色,低头思索片刻道,“有是有,不过我也不知那高人愿不愿意出面。”
“但凡魏某人能做到的,只要救了犬子性命,魏某人必定涌泉相报。”魏渊廷拱手作揖道。
“在下那高人朋友,已经许久不为人卜卦问命了。”钟倚继续道,“大将军应该也知晓,透露天机这等事,可是要损阳寿的。这样,容在下先去劝说那高人,尽量带他来魏府,到时候大将军再见机行事,如何?”
“钟大夫愿意帮忙,当然是好。”魏渊廷赶忙说道,“只要能救犬子一命,钟大夫的酬劳也不会少。”
“魏大将军不必如此客气。”钟倚谦和地摆摆手,转身便离了魏府。
小半个时辰后,钟倚便带着位白发长须,身着素净白袍的老者来了魏府。何管家当即便认出,这是那日在跟钟倚对弈之人。可他拼了命也想不起当时钟倚管这位老者叫什么,只是觉得二人关系似乎很好。
可再瞧瞧这老者的模样,双眼半阖着,并无什么神采,就连走路都像在飘忽,除了没穿一身道服之外,可不正是个世外高人的模样吗?
老者负手而行,钟倚紧随其后。
跟魏渊廷打过照面后,老者便站在魏麟的榻前,闭眼掐指算起来。他掐算时间并不长,可在魏渊廷看来却像是已经过了一年之久。他一直紧盯着老者的脸,直到老者睁开眼,他连忙问道:“高人,不知犬子是否还有救?”
老者一捋长须道:“令公子是明元三十四年正月初七子时的生辰,对否?”
“对,对!”魏渊廷连连点头。这高人进来,什么话也没说,也没问及魏麟的性命,只是这么掐算便可知生辰八字,当真是高人。
这一句话就把魏渊廷说得心服口服。
其实按理说魏渊廷这种在官场混迹数十年的人精,断不可能随便找个游方道士来就能骗到。可偏偏这老者就是一副仙风道骨,加之他现下心神俱乱,一听见生辰都说得全对,魏渊廷就连一点疑心都没有了。
老者继续道:“令公子这是命中大劫,天注定啊。”
“还请高人指点,如何破劫?”
老者摇摇头:“天命不可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