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历平不知贵翼所想，他也不知这位女子曾为这个国家拼过命。
他更加不知这位美丽女子在那个街角，在炸弹爆炸之前和他说了一句“再见”。
那街角的电线上还残留着一片衣裙的碎片，这位女子深爱的男孩曾经从这片衣裙下走过。
第5章 叶莲生的选择
资历平拒绝林景轩安排的两个卫兵跟随，牵着妞妞就出门了。
走出门的资历平完全没那股机灵劲，整个人仿佛没了生气，现在的他真实的如同一尾离了水的鱼，向外传达着没有声音的无助。
资历平神色恍惚地走在路边，妞妞时不时抬头去看他。
“小资哥哥，你不开心吗？”妞妞不清楚最近发生了什么，她敏锐地察觉小资哥哥没有以前开心。
资历平蹲下身来，抱了抱妞妞，小孩子永远香喷喷软糯糯的，资历平将脸使劲在妞妞肩膀上拱了拱，妞妞立马就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了。
“哈哈哈......”——小孩子的笑声可以治愈一切。
资历平感觉心情也平复几分，他犹豫一下，问妞妞： “在大哥哥家住着开心吗？”
“开心呀！”妞妞很开心，但妞妞感觉小资哥哥不开心，“小资哥哥也开心。”
资历平看着父母双亡的妞妞，心中也有感同身受的疼惜，想无论如何也要给妞妞一个好的生活！
“妞妞开心，小资哥哥就开心了，”资历平现在左手和胳膊伤还没好，只得招了一辆黄包车，“我们先去找婶子，然后让婶子请我们吃蛋糕、喝咖啡，好不好？”
“好，妞妞要吃草莓的——”
小孩子就是如此容易开心，如果每个人都可以这样就好了。
鉴于贵家良好及陈萱玉不良的作息习惯，上午10点钟敲开陈萱玉家大门的资历平当然不会被热情地请进去喝杯茶，而是被骂得狗血喷头！
资历平不得不捂住妞妞的耳朵，千万不能带坏妞妞啊！自己的脑袋都开始嗡嗡作响。
妞妞显然很习惯了，一双眼睛都明亮起来，来回看着陈萱玉和小资哥哥，觉得比唱戏还好看！
“婶子啊，别教坏妞妞啊，以后妞妞嫁不出去怎么办？”
资历平心想辛苦养一个婶子就够了，再来一个就够够的了！账房先生都做不成了！
陈萱玉也只是起床气，哪里舍得真骂这个从小在身边长大的孩子哟！她赶紧换好衣服开始梳妆，妞妞则靠在梳妆台玩卷发筒。
“等你长大了，让你小资哥哥给你买，挑进口的！”陈萱玉对妞妞说着却挑着眉瞅着小资。
资历平：......
陈萱玉双手不停地抹着雪花膏，虽然年近40岁，但生活无忧，保养得宜，还是富有成熟女人的魅力。
妞妞好奇地看着陈萱玉双手在脸上动个不停，就像看小资哥哥变魔术一样。
“小资啊，上次那个文四益啊拿了一顶路易威登最新款的帽子，我戴着老好看喽”
“然后？”资历平一听到婶子这种欣喜若狂、情难自控的语气就知道没啥好事！
“然后呀，我听你的话，就拒绝了的呀！我可是新女性，不能随便要男人的东西！”陈萱玉还低头问妞妞，“妞妞，姐姐说的对不对？”
姐姐？
妞妞虽然听不懂，但还是使劲点了点头。
“所以呢？”资历平知道必有下文啊！
“所以呢，小资啊，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那顶帽子呀，想想都心痛！”
资历平环顾一下陈萱玉的房间：满是化妆品的梳妆台，挂满各种围巾、帽子的衣帽架，沙发上搭着最新款的呢子大衣，地上放着也是最流行的高跟鞋。
资历平指着这些东西，痛心疾首：“婶子，这些全是你想想都心痛让我买的，还来？”
陈萱玉丝毫不以为意：“女人的衣柜永远都缺一件新款！”回头给了资历平一个“你也明白”的眼神！
资历平开始心疼自己的钱包，他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个散财童子！
等到陈萱玉涂好口红问资历平这个最新款颜色好不好看的时候，资历平已经后悔过来找她了，不愿回答......
不过还有捧场的妞妞！
洪亮而清脆的回答
——“好看”！
虽然陈萱玉磨磨蹭蹭，他们还是坐到了红宝石咖啡馆，妞妞很开心地吃上草莓蛋糕。
其实，今天资历平不来找陈萱玉，陈萱玉也会找时间约资历平出来谈谈。
资历平算是她从小带大的，她和叶莲生情似亲姐妹，资历平等于是她的儿子。现在资家变成这样，按照资历平的性格，陈萱玉知道，一时半伙让他接受贵家是完全不可能的。陈萱玉却不忍见小资再次漂泊半生，所以还是想跟他谈谈他母亲和贵家的事。
“婶子啊，四爷人仗义，对你也好，你也不小了，干脆在一起得了！”谁知资历平先下手为强。
陈萱玉看到小资就想到他的母亲，这个孩子如同他的母亲一样，坚强执着柔软善良。
“你知道我和你姆妈为什么做了几十年的好姐妹吗？”资历平看着陷入回忆的陈萱玉，那些绝对是很愉快的回忆，陈萱玉的脸都在发着光。
“我们一起在戏院唱戏，她教我练拳，我教她化妆，谁骂我们，我就骂回去，谁打我们，她就打回去！”
——真是一个嘴把式、一个手把式。
“我和你姆妈人长得这么老漂亮，戏又唱得好，腰杆子自然就直了，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们。”
“后来，你姆妈遇到了你父亲，一个年轻貌美，一个英俊潇洒，当时可是我们戏园子的一段佳话呢！”
资历平知道接下来才是婶子要说的重点。
“那时候，所有人都能看到贵闻珽的一往情深。他力排众议，顶着贵家的家族压力迎娶了你姆妈。你姆妈也很是感动，觉得找到了此生的归宿。”
“当时我是反对的，我了解你姆妈，她像一只鸟、像一条鱼，但绝对不会是圈养的鹦哥。”
陈萱玉回想年轻时的叶莲生，安静温和却像罂粟花，美丽而诱惑，恣意张扬。
“后来呢，怀孕没几个月，你姆妈就大着肚子来上海投奔我了！”
资历平依旧愤愤不平：“那是他们贵家污蔑我姆妈！”
陈萱玉摇摇头，并不像在回复资历平，像是自言自语：“她叶莲生多聪明的一个人啊，学词唱曲听过就会，一套心意拳打下来，一般男子都不是对手。像我们这些混迹江湖的戏子，见过多少形形色色的人？那些明里暗里使绊子的事我们可没少见！”
陈萱玉看向资历平:“你现在明白了吧，凭你母亲的能耐，不说在贵家站稳脚跟，也断不会怀着你却被污蔑逐出家门！”
“那是？”资历平不可置信。
“与其说贵家放弃你们母子，不如说，你姆妈放弃贵家，放弃了贵闻珽。”
“在这乱世中，你姆妈是个勇敢的女人，当初她敢于赌上自己跟随贵闻珽嫁入贵府，后面她发现贵闻珽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又勇敢地走出贵家。”
陈萱玉自嘲地笑了一下：“而我不接受四爷，是因为我没有她的勇气！”
“像我们这样的女人，自由自在惯了，是没法成为一个男人的附庸。你姆妈赌了一次，放弃了，而我不想去赌。我和四爷做朋友，可以是平等的朋友，一旦我追随他，这种平等也就不在了！”
资历平想想他和姆妈在资家的生活，姆妈不再唱戏，反而用自己的人脉在家举办一些沙龙活动，和阿爹的买办工作相辅相成。
叶莲生是资兆和的妻子，资兆和也是叶莲生的先生。
“后来你姆妈遇到了你阿爹，这又是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生活仅有爱情还是不够的，但你姆妈只要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她都能办到。”
“一般重组家庭，特别是资家那样的，子女争产，兄弟阋墙都很正常的，很难能像你家那样和和气气，还把你宠成个小混蛋！”
资历平想想的确是，只得讪笑。
“你姆妈进资家第一天，资老爷让下人叫你三少爷，但你姆妈说你最小，就叫小资少爷好了。”
其实，资老爷和资老夫人并没有什么爱情，只是为了方便照顾资历群，避免被苛待才结婚的。而，叶莲生和资兆和却是有着真正的爱情，届时年轻的叶莲生为资家添个一儿半女也不是不可能。一般女人遇到这样的情况，会选择生下亲子，方便争宠或日后分家产。资老夫人即便心中为资历群、资历安地位担忧，也不可能去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