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欢心想我才不,我要偷偷去御书房找你,因此点头的时候他很没有诚意。
轩辕凛不知道是不是瞧出来了,嘴唇动了动,却到底没开口,转身走了。
他一走,程欢心里就是一空,呆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便看什么都不顺眼起来。
“你们这是欺负他好脾气,怎么内室脏成这样也不打理?”
林丰正带着人换被褥,闻言连忙喊冤,苦笑道:“这罪名奴才们可不敢当,自皇子公主百日宴那日,这内室皇上便不许人进来,每日里便是回来,也只在外头歇着,奴才们比不得程公公,哪里敢劝。”
程欢觉得他在哄骗自己,百日宴与大明宫内室有何关系?哪里就能让轩辕凛放着床榻不睡,在窄小的罗汉床上将就?
他那样颀长的身材,这样窝一宿该有多难过……
“我又不会去告状,你懒就懒了,还不肯承认……”
程欢嘟哝一句,忙着弹扫灰尘。林丰将他请出去,好让院正诊脉,而后打发了小太监去抓药煎药,这才拉着程欢进了内殿与他说话。
“程公公,这主子的事奴才本不该多管,不过张公公对奴才有恩,嘱咐奴才一定要照料好皇上,奴才这才多嘴说两句,您莫怪。”
程欢挠挠头,拿了抹布去擦书案上的灰尘,漫不经心道:“你有话就说,我又不会说出去。”
林丰有些糟心,却只能按捺下:“皇上不许旁人进这内室,只有一个缘故,您是在这龙床上被太医诊出了死脉。”
第102章 心悦君兮1
因为林丰的话,程欢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从没想过要让轩辕凛因为自己难过,如果不是确定他对自己没有半点心思,当初他也不会用这样的法子脱身。
他在大明宫坐立难安,林丰看他转来转去,转的人眼晕不说,还颇为碍事,内侍连做活都得小心翼翼的防备着他,只得咳了一声,想把人请到正殿去。
程欢却忽的一拍掌:“唉,我得去茅厕……你们先收拾着,我一会就回来。”
他一溜烟往外头跑,林丰连忙拉住他,程欢急了,边跑边拽自己动手,林丰却不敢松开,两人便拉拉扯扯的到了宫门口。
林丰被他踩了两脚,疼的龇牙咧嘴,却顾不上喊疼:“程公公,程公公……稍等,稍等片刻,您且换了衣裳再出去。”
程欢登时警惕起来:“我没说要出去。”
林丰叹气,这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他又不是个瞎子,还能瞧不出来?
他抓着程欢的袖子将人拉回大明宫:“您这样出去,少不得要被人查问,换了衣裳便宜些。”
还真是这么个理,程欢咧开嘴笑了笑,拍了拍林丰的肩膀:“你想的可真周到。”
林丰引着他往主殿去,程欢挠挠头:“我的东西在主殿?”
他歪着头看了看偏殿,心里很好奇里面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陈荣有没有瞎折腾……可要去打问陈荣的消息,他又很是别扭,然而片刻,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凑过去问林丰:“那个……陈荣现在和皇上怎么样了?他们平常都在偏殿?”
林丰无奈的看着他:“皇上整日里都围着您转,哪有功夫去理会陈大人?自那日宫里出了事,他还是头一回进宫,皇上这不是也没见么……”
程欢觉得这话里的信息量挺大,一时间没咂摸明白,就懵了一下,回过神来的时候,林丰已经取了衣裳来,程欢还心不在焉,总觉得林丰这话说的没有根据,但又不愿意问得更清楚,怕最后连这含糊的话都没了。
他满脸愁苦,林丰喊了他一声,瞧他没反应,干脆伺候着他换衣裳,程欢腰带一松,身体下意识一颤,烫着了似的一脸退了三四步,抓紧了衣裳警惕的看过来。
林丰满脸尴尬,连忙请罪:“奴才只是想伺候您更衣。”
“哦……别别别,我自己来,都是奴才,哪用你伺候我。”
林丰被他唬了一跳:“这话是怎么说的,您怎么能和咱们一样,您在皇上心里可是这个。”
他竖了个大拇指。
程欢紧紧盯着他的拇指看,不太确定道:“这是在说我很重要吧?他和你说过吗?”
“这种话皇上怎么会和一个奴才说?”
轩辕凛没说,那就是林丰自己猜的,程欢很失望,胡乱系好衣带就想走,衣摆被风带起来,自眼前一晃,他才看见身上的衣裳竟然是大总管的服制。
“怎么给我穿这套衣裳?张公公看见该打我了。”
“奴才可不敢擅自做主,皇上料到您不能安生在这大明宫呆着,已经下了旨,您仍旧是这宫里的大总管,别的不说,您穿这身衣裳,在外头总能避开些不懂事的。”
程欢混不在意,他才不怕别人,大不了就是吵架。
他系好腰带,指了指外头:“那我出去了?”
林丰微微弯腰:“公公恕罪,奴才得跟着,皇上不许您身边离了人。”
“我又出不了宫……”
他这么抱怨,却朝林丰招了招手:“那你倒是快点,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腿脚这么慢?”
林丰:“……”
程欢虽嫌弃他,自己却也跑的不快,走几步膝盖便不舒服,可怎么个不舒服,他又说不明白,只好跑一跑,再走一走,等缓过来就再跑一会。
林丰叹气:“程公公,这路就这么长,咱们慢慢走,不多时也能到。”
话是这么说,但程欢心里还是急,踩的青石地面砰砰响。
林丰替他腿疼,想劝他一句,话还没出口,便听见小儿哭声传来,仿佛就在前头。
林丰心里一跳,这里再往前,那可就是御书房了,处理政务的地方,怎么会有小儿啼哭之声?
程欢也听见了,抬手揉了揉耳朵:“谁家的孩子在哭?”
这宫里,还能有谁家的孩子?
林丰摇摇头,紧走两步赶在程欢前头去打探情况,程欢追不上他,气的喊了两声,瞧见周遭侍卫来来往往,用隐晦的视线看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眼下穿着大总管的服饰,做了什么,那是在给轩辕凛丢人。
他讪讪闭了嘴,加快脚步往前。
却不等到了跟前,就见林丰迎面走过来:“御书房前头出了些乱子,后宫的娘娘们不好得罪,咱们从后头进去。”
后宫的娘娘们?
程欢有些茫然,大热的天,有什么事不能在屋里说?要带着孩子在大太阳底下哭闹……
他从后门进了御书房,瞧见轩辕凛站在廊下,对面跪着个女人,也不晓得是豫嫔还是元妃,隔得远,程欢也瞧不清楚,只看见她抱着孩子,哭哭啼啼的在说话。
程欢心里有点酸,但也明白,自己没什么吃醋的资格,不说别的,现在连轩辕凛对他的态度他都没弄明白……
要是林丰那些话不是自己猜的多好……
可让他去找轩辕凛要一句准话,他又不敢,现在好歹还能自欺欺人,万一真开口问了,他说了自己不爱听的可怎么办?
他愁苦的靠在柱子后头偷听,冷不丁听见林丰说话:“大皇子脸都晒红了,娘娘就先回去吧。”
大概是这句话触动了轩辕凛的慈父心肠,他很快便道:“进来说吧。”
程欢一慌,左右看了看,钻进了御案底下,他这当口才生出点偷听的心虚来,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心脏紧张的怦怦直跳。
轩辕凛很快在御案后头坐下,程欢低头瞧了一眼,他的脚和自己的脚几乎是紧紧挨着,不过因为隔着鞋子,对方并没有察觉他的存在。
外头的女人还在哭,语调婉转悲切的说自己冤枉。
程欢这才听出来,原来是豫嫔,他有点懵,这不是才被放出来吗?听说正得宠,怎么一转眼就哭的这么惨?
原来轩辕凛也不是只对他一个凶。
程欢心里稍微平衡了点,却听着听着就有些困了,他来的路上被太阳晒得有些蔫,这会御书房里温度适宜,他便有些撑不住,靠在桌腿上眯着眼睛睡了过去。
轩辕凛皱着眉听豫嫔将话说完,而后看了眼林丰:“传郎缺来回话。”
豫嫔啜泣一声,只当他起了怜惜的心思,便闭了嘴去哄孩子,尽力露出自己的慈母姿态来。
“朕记得下过旨,不许你去皇子所。”
轩辕凛却忽的发难,豫嫔被问得一怔,连忙道:“皇上恕罪,臣妾知错,可还请皇上怜惜臣妾一片慈母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