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
韦影急匆匆走进狄闫的房间，神色是少有的紧绷。
关上房门，走到狄闫面前，韦影低声说道，“找到府吏他们了。”
狄闫眸色微暗，问，“在哪？”
“在距离車县十余里之外的山林里……”韦影咬牙，道，“连同孩子在内的七个人，全都死了。”
果然。狄闫眉心蹙起，脸色凝重。
早在寻不到府吏一行人的行踪时，狄闫和韦影便已猜到了会是如此。
贾家人素来心狠手辣，对不利他们之人，不会留下活口。
顿了会，狄闫开口，“是怎么发现他们的？”
韦影回答，“前几日暴雨，山林间的泥土松动，也将埋在土里的尸体冲了出来，这才让几个上山砍柴的村民发现。看尸体腐烂的程度，死了怕是半月有余。”
那便是他们从京城出发的日子。
韦影顿了顿，继续说，“马知县说那一带常有土匪出没，府吏一行人定然是遇到了劫财害命的土匪，才会遇难。微臣不这么觉得。”
“皇上派去保护府吏的人，并非一般土匪能杀得了。而且，方才得知消息后，微臣去检查过他们的尸体。尸体上虽有不少乱砍的痕迹，但都是为了遮掩真正死因再加上去的痕迹。”
“他们都是一剑封喉而死，连挣扎呼喊的机会都没有。能做到这样的，必定是难得一见的高手，怎会是马知县所称的土匪。”
“那马知县还说，定要将抓住那些土匪，为府吏报仇。这戏份倒是演得足。”
狄闫垂眸沉思，过了会，说，“既然他们要演戏，要让我们以为是土匪所为，那就让他们演吧。”
“你先令人去安排府吏一家人的后事，定要厚葬。”
这便是狄闫那日在郭崀处，对马知县一众人说要找出府吏的原因。
人已死了，无可挽回。难道还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所，被人丢弃在荒野之中吗？
狄闫知道此举不妥，可他更不忍心。若非用计，恐怕贾映一帮人到死，也不会透露府吏之人的所在。
韦影应道，“是，太子殿下。”
正说着，有人来敲门。
“太子殿下，马知县在外面候着，问您今日还去矿山看看吗？”
闻言，狄闫起身，已沉下眸底的忧色，对韦影点点头。
韦影走过去，打开门，对来人说，“准备马车，太子殿下现在就去。”
“是，韦大人。”
狄闫出了门，看到在外等候的，不只是马知县，还有郭崀。
狄闫挑了下眉梢。
贾映对他还真是上心啊，不就是去看看矿洞吗？一个马知县不够，还让郭崀一同来看着他。
这便更让狄闫确定了，贾映这时候来車县，不仅是因为他来查案一事，恐怕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而且就在这几日，贾映必有动作。
见狄闫一人出门，马知县先行了礼，而后问道，“太子殿下，怎么不见韦大人？”
大家都知道，狄闫不管到哪，韦影都跟在身边。
狄闫神色平淡，看不出任何异样，道，“府吏一家的遭遇着实不幸。既已找到了他们，我便着韦影去安排他们的后事，将他们好好安葬，我也好回京向父皇复命。”
第662章 黄雀在后
一听狄闫说要回京复命，马知县和郭崀的眼里都划过一道欣喜的光。
“是，府吏对車县鞠躬尽瘁，对朝廷忠心耿耿，是该好好安葬。”马知县装出一脸沉痛和惋惜，说，“韦大人那边有什么需要下官去做的，尽管吩咐，下官定当全力以赴。”
“还有山贼一事，下官也在追查，一定要将杀府吏的山贼找出来，为府吏报仇！”
“府吏一家的后事，韦影自会安顿好，”狄闫说，“马知县只管派人跟着做事便行。至于追查山贼一事，马知县便自行做主吧。毕竟这里的情况，本太子也不是很熟悉。”
“应该的，应该的。”马知县连连点头。派人跟着韦影，他求之不得。
也没想到，所谓山贼一事也这么轻松敷衍过去了。
马知县还想着，若狄闫追问，他便得悄悄去南边的矿山挑人来当替死鬼，此事多少有些冒险。如今太子没有追查，倒是省事了。
看来这太子殿下也非传闻中那般睿智狠辣、才智过人，到现在还不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什么都查不出来。
这边，马知县和郭崀跟着狄闫。那边，有手下人盯着韦影。
马知县和郭崀都盼着，只要府吏一下葬，太子爷这尊佛回京，这車县又是他们的逍遥天地了。
得赶紧将此事告知贾郡王，让他再稍等几日便可行事。
两日后，府吏后事办完，狄闫果然领着随行而来的人离开了車县。
狄闫刚一离开，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便从郭崀府邸的侧门离开。
而后，一道身影也从郭府房顶上掠过，迅速跟上那辆离开的马车，又悄悄留下可引路的记号，无声无息，无人发现。
马车走了很久。
穿过車县，穿过农田，一直来到南面的山丘。
这里山丘密布，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在山丘之间，竟然还有一处矿洞。
洞口有人把守，一个个手握兵器，凶神恶煞。
郭府的马车到来时，正有一些人拉着板车从矿洞里走出来。
每一个板车上都是一篓篓的银矿，在阳光下银光闪闪。
可拉板车的这些人，一个个面黄肌瘦，枯瘦如柴，入冬之际竟只着一件单薄的外褂，有人甚至连衣裳都没有，冻得皮肉发紫。
他们都是在矿洞里挖银矿的苦力，也是被抓来此地的車县附近的村民。
看到马车到来，这些村民吓得纷纷跪地，头也不敢抬。
负责把守矿洞的人也赶紧迎上去，殷勤地替对方掀开马车的布帘，恭敬道，“贾郡王。”
坐马车来此处的，正是贾郡王贾映。
贾映下了马车，刚朝那些装满银矿的板车走了几步，又停下，嫌恶地捂上口鼻，皱着眉头说，“他们身上真是难闻。”
闻言，一旁跟着的手下狠狠瞪着跪地的村民，连着几脚踹过去，喊道，“还不快点滚到一边去！你们都熏着贾郡王了！”
跪地的村民赶紧又爬到了一边，惊恐得瑟瑟发抖，依然不敢抬头。
嫌恶地看了那些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的村民一眼，贾映还是捂着口鼻，走到装着银矿的板车前。
第663章 虐待
本想去拿一块银矿看看，贾映又想起什么，蹙眉对一旁的手下说，“给我帕子。”
手下先是一愣，而后恍悟，赶紧从腰间拿出一块帕子递给贾映。
贾映是嫌被这些村民碰过的银矿脏，得隔着帕子才愿意去拿。
等拿起银矿，一块块看过，又一块块放下，贾映眼里的嫌恶和不快才消减下去，露出贪婪本色。
贾映笑道，“这次的成色好似不错。”
按照律例，民间不得私采银矿。所有发现的银矿矿洞，所挖银矿，必须上缴朝廷。
之前马知县领着狄闫去看的矿洞便是如此。
而由朝廷管治的矿洞，挖矿的百姓有吃有住，还能得到工钱，与此处截然不同。
可这一处，挖出银矿成色最好的一处，被贾映隐瞒着，已成了他私人所有。
手下应道，“小的已让人看过了，确实不错，以一作二绰绰有余。”
“只是……”手下支吾着。
贾映皱眉，“只是什么。”
手下答，“只是数量不够，恐难以与领主完成交易。”
私自挖出来的银矿，无法打上官印，便也难以流通。
于是，贾映便和一些帮会做交易，将这些银矿交给帮会，再由帮会换回可流通的银两。当然，给帮会的好处自然不少。（此处情节可以理解为洗钱）
正因为这样，贾映便会需要更多的银矿来满足他的贪婪。
贾映怒，“那还等着什么，还不快点让他们挖！”
手下又害怕又无奈，道，“贾郡王，上次抓来的村民死了不少，这次的又病了好几个，实在是人手不够啊。”
“人手不够便再去抓！找遍方圆百里也要抓人回来！”贾映又阴狠瞪着一旁跪地的村民，说，“那些病了的不必留着，以免传染了更加误事。也不必给他们准备吃的。”
“不能给我挣钱，还要我倒养着他们，做梦！尤其是上次跑出的人，给我惹了一大堆麻烦，到今天才把京城里来的瘟神给送走，真是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