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耳突然就住了口,舍不得再问下去了。
南耳将人抱住,如过去几千个日日夜夜里一般。封颐轻轻哼了声,他没有醒,只习惯性的收紧手臂,将人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
南耳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
“封颐,”他小声叫他,
“我真舍不得你呀。”
8
封颐走的这天,南耳没去送他。两人就像普通的住客和客栈老板,在退房时,简单的拥抱了一下,没有说后会有期,也没有提再见。只有一句淡淡的,“别送了。”
封颐抬眼看他,“不然我真怕我走不了。”
南耳笑着骂了他一声。“回去收收你那破烂脾气,好好对人家姑娘。”
封颐背对着他,没有说话,恰好有店员在唤南耳,封颐只摆了摆手,“你去忙吧。”
待南耳过去将事情处理完,再回过身时,大厅内早已没有了封颐的踪影。
“老板,”店员是老人了,对两人的关系心知肚明,她笑嘻嘻的挤眉弄眼,“老板娘什么时候回来啊?”
南耳收回目光,“他不回来了。”
店员没想到她竟然直面了老板的分手现场,她有些局促,“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那个……”
“没关系的,”南耳无所谓的笑了笑,他伸了个懒腰,又看了一眼封颐离开的方向,“你知道的,风不会总在一个地方停留。”
“去忙吧。”
9
封颐已经很多年没有南耳的消息了。不再联系这句话说出来,似乎真的就不再联系。说到做到这个优良品质,在这种时刻发挥的淋漓尽致。
夫妻俩和母亲一同住在老宅子里,孩子出生了,原来的家也显得愈发小了。他们又搬去新家,过着充满柴米油盐的普通日子。孩子会喊的第一个词不是爸爸,而是叔叔。逗弄他的邻居一脸抱歉的站起来,也没想到竟然这么赶巧。封颐愣了许久才回过神,他摇摇头表示不介意,蹲下去听孩子一声声的叫‘叔叔’,目光放空,也不知想起了谁。
孩子一天天的长大,个子蹿的也快,每天像个小皮猴一样,在家里上蹿下跳,他有一天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了老照片,高举着跑过来,边跑边喊,“爸爸!这是谁啊!”
这是封颐给南耳拍的第一张照片,他已经很久不去想他了,没想到会在今天这个时刻突然‘重逢’。他低头去看,青涩的男孩靠着树,双手局促的交叠在身前,一脸紧张的看着镜头。
封颐没说话,小孩缠了半天,也觉得没劲。他把照片一丢,又去寻找新的玩具了。
封颐弯下腰,将泛黄的照片捡起,他掸掸上面的灰,第二天将照片寄了出去。过了些日子,却收到了快递小哥打来的电话。
古城还是一样的红火,电话那头的声音嘈杂,小哥扯着嗓子问他,
“你是不是地址写错了?这个酒吧没有叫南耳的人。真是,电话也打不通……”
10
在震天的欢呼声中,南耳按下相机的快门。
一天的跟拍结束后,新郎们体恤他辛苦,便邀请他晚上一起出来喝酒,南耳想了想,也应了。
南耳在封颐走的第二年,就将客栈盘了出去。他买了台单反,认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也忘了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专门替同性情侣拍照。
国内的同性婚姻还未合法,却没有不允许同性情侣自己办婚礼热闹热闹。南耳从小在大山里长大,凭着对大山的熟悉,他开始试着做婚礼策划,渐渐地在圈子里也开始小有名气,档期经常是满的。
吃饭的地方离酒店不远,南耳换了身衣服就下楼了,大厅空荡荡的,只有新郎他们的朋友,一个人站在那里。这人腼腆的很,一路上却帮了南耳不少忙。见他过来,那人眼睛一亮,上前两步,不好意思道,“他们先过去了。”
南耳,“没事,那地方我认识的。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
那人红了脸,小声道,“我,我想等你。”
迎着南耳上下打量的目光,那人像一只被捏住后颈提起的猫,直挺挺的站着,满身都透露出手足无措四个字。半晌,南耳收回视线,对他淡淡一笑。
“那走吧。”
-END-
第5章 《一次闲聊》
邻居木奶奶家的孙子,在上周的一场车祸中去世了。灵棚就设在楼下,烟雾缭绕,摆了足足七天。
我的腿上打着石膏,不方便行动,拜托家人替我给那个人上了一炷香,我对他没什么印象,但好歹是邻居,又是童年的玩伴(我妈说的),怎么着也得表表心意。
说到我的腿,具体是怎么受的伤,我已经记不清了。听我妈说,是从楼梯上跌下来的,腿折了不说,还磕出了脑震荡。
听起来真够怂的,是吧。
我推着轮椅出去的时候,正好碰见父母凑在一起,说着木奶奶家的那个天妒英才的孙子。见我过来,我妈猛然止住了话头,踢了我爸一脚,让他过来推我。
“木奶奶这两天怎么样?”我问。
我爸迎着我的目光,脸上硬是挤出一抹笑,“好多了,我跟你妈下午再过去看看。”
“我也去吧。”
“你在家好好待着,等好了再去。”我妈出声否定,“锅里有饭,饿了就去热着吃了。今晚是……小木的头七。我们得在楼下陪着木奶奶,你早点睡觉。熬夜不利于恢复,知道吗?”
“知道了。”
“晚上早点睡,听见了吗?”
“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你就别叨叨了。”我爸拉住我妈,结果被她一把挣开,“我管孩子你插什么嘴,以前你就……算了。”她清清嗓子,又弯下腰来把我掉出衣领的平安符塞回去,“爸爸妈妈走了。”
“嗯,拜拜。”
送走夫妻俩,我坐着轮椅,回到了自己房间。真是奇怪,这里虽然是我自己的家,是我的房间,我却觉得陌生。
我真的在这里住了二十五年吗?
可能是因为磕到脑袋的缘故,我的记忆或多或少受到了些影响。医生是这么对我妈说的,吓得她老人家当天回家就翻出了好几本厚厚得相册,一张一张讲给我听。但奇怪的是,我20岁之后的照片,都是偷拍的。
我一问我妈,她就佯装生气的打我,“谁叫你不肯好好让我拍呢,真是,越长大越不乖。”
闲得没事,我随便捡了本相册翻看起来。我妈真的是一个很爱照相的人,光是我五岁的照片,她就拍了有上百张。
我的指尖从其中的一张照片上划过,我妈说这个站在我右边的胖墩,就是木心澄,那个楼下灵棚的主角。
我看着却总觉得违和。小木……应该是一个瘦瘦白白,长得很漂亮的男孩子。我这么跟我妈说,她听后哈哈大笑,说瘦瘦白白的应该是小木的妈,小木体格随爸,十六岁的时候就又高又壮了。
Fine.
等我吃完晚饭后,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楼下吹吹打打地,依然热闹。我打了个哈欠,打算像往常一样去抽屉里翻碟片看。等我拉开抽屉,却发现里面放着的是我爸妈的保健胶囊。
嗯?
我挠挠头,啧了一声。将抽屉推了回去,拾起遥控器,随意的换台看着。
现在的电视节目都千篇一律,没有什么意思。真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在饭后看电视。
我以前都看的是什么?
实在是无聊,我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醒来时,电视台的节目早就播完了,只剩下静止的画面和嘀声。我把电视关了,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回房休息。
在满室静谧中,我听见了清晰的脚步声。
有人在我家房子里。
我的汗毛一瞬间站立起来,我握紧轮椅的把手,警惕着四周的状况。屋外有霓虹灯的光照射进来,明亮了屋中一角,却照不见丝毫人影,我心中惊慌,要是有小偷进来的话,我该怎么办?
手机在卧室,手边也没有武器,唯一能防身的,就属我腿上的石膏了。
我正胡思乱想着,突然被铃声打断了思路。或许是因为电话响起的缘故,脚步声也消失了。我弓起背,缓慢的操控着轮椅,回到了房间。
直到我将门反锁,弓起的脊背才塌下来。手机还在响,我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还挺感谢他的,要不我可能没胆子再往前走。我清了清嗓子,接了起来,“喂?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