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人看也没看他,把他丢在里面,就开始铲土,在沙土彻底将他掩埋的时候,他彻底崩溃了,在心中凄惨地叫了声:哥……
他从来没有叫过他一声哥,直到对方死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这般示弱,哪怕十几个人拿着砍刀围着自己。然而赵仕义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特别冷酷。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死定了,被绝望完全包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滋味,简直无法形容……
整整三天,彻底的与世隔绝,没有光,没有水,没有食物,只有无边无际的绝望,慢慢地一秒一秒地步向死亡,赵永齐害怕极了,如果可以动,他一定会神经质地在棺材上抓挠,生命是如此惨白,如此脆弱,就跟泡沫一样,泡沫还好,可以在阳光下焕发出七彩光芒,而他死得这般窝囊,如同蝼蚁一样……
但这还没完,三天后,他被赵仕义当作尸体挖了出来,倒上汽油,点火焚烧,剧烈的疼痛席卷了全身,每一寸肌肤都被烤焦,甚至可以听见毛发在火中卷曲发出的噼啪声,可以看见身体撩起水泡细胞在焚烧中纷纷死亡的景象,可以说痛到了极致,赵永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母亲,母亲你在哪里?你可知道你的儿子,死在了荒蛮之地,无人可怜,无人收尸,风一吹,不留痕迹……
赵仕义一直冷冷地看着他,摆着无比疏离的姿势。仿佛只是烧毁了一张纸,是那样的残忍,以及缺乏感情。至死,赵永齐都不敢相信,不相信他有如此决绝的一面,用这种没有人性的方法报复了自己,你是不是感到很快意?啊?我只想问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割袍断义
男人已经完全崩溃,世上没有人能从容赴死,他简直怀疑所有的英雄都不过是出自世人的美化。人有本能,有劣根性,有既定的缺陷,除非精神特别强大,但他相信,即使有这种人,也是寥寥无几。而他是俗得不能再俗的俗人,自然不是。
赵永齐死死地瞪着他,与其说那是刻骨铭心的恨,不如说是一种忽如其来的痛。赵仕义虽然不是他的亲生哥哥,而且已经不算是人,但他们曾经相依为命,是至亲的伴随。
他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可他从没为有这么个哥哥而感到后悔。即便这个人老是赐予他皮肉之苦,他也不过是把他当作表面意义上的敌人。当然,那时候他并不认为,然而当死亡来临,所有的负气剥落,只剩下最真实的坦诚。
而今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心里充满了不甘,充满了疑问。是的,这也许很可笑,但是他觉得不该这样,绝对不该这样。他怎么可以比自己还心狠,他是如何做到这般的狼心狗肺?!
就在百感交集,情潮汹涌之时,面前的景象变了,变成了围绕着他的几个兄弟的脸庞。他一下就哭了,抓住凑得最近的钱海的手,哭得稀里哗啦,将这辈子的眼泪统统倾泻出来,哭相特别难看。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呜……”
“永齐,你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啊,镇定一点,咱们都在这儿,别哭了,啊!”
可是男人无法自控,在和兄弟们相见的地狱里疯狂地折腾,众人不得压制住他,更有人叫来了医生。
“我害你们死得好惨……我禽兽不如……原谅我……兄弟……我不是故意的……”
吴品摸头不知脑:“你都说的什么啊,大家不是好好的么?赶快给老子安静下来,听见没有?!”
见他仍旧语无伦次地嘶声叫着,甚至有自残的倾向,申鸣急得眼都红了,不得不给了他一巴掌:“二狗,清醒一点!瞪大眼睛看清楚!你到底是怎么了,啊?!别这样,行么?!”
医生拿着镇定剂来了,赶快给他注射了一针,男人仍旧泣不成声地喃喃着,半晌之后,才缓缓睡过去,面色依然极不安稳。
钱海从来没见过男人这个样子,一向不正经的他此刻也忧心如焚:“医生,我兄弟怎么回事?是不是疯了?!”
医生说:“他的精神上受到很大的刺激,到底如何,要等他醒来做了检查才知道。你们最好出去等着,以免他见到你们又开始发作。”
而赵永齐睡了三天三夜才睁开了眼睛,醒来一言不发,模样非常萎靡。检查也做了,但医生也说不出原因。其他人都觉得奇怪,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男人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会以为将自己的朋友全部害死。
他们商量了一阵,决定派赵永齐最信任的申鸣去一探究竟。申鸣来到他的床前,看了他一眼,格外小心翼翼,非常仔细地斟酌着言辞:“二狗啊,你别想得太多,自己安心养病。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咱们几个一定会陪着你。等你出院,我们就想办法把你家里那个东西处理了。真的,不能再留着他了。太祸害人了。”
一直没有反应的男人听见他提及赵仕义便忽然来了精神,发疯似地摇着头:“不,不能,申哥,别动他,求求你了。”他艰难地喘息个不停,颤抖着抓住他的手,“不是他的原因,都是我的错,是我咎由自取,是我该死!”看着他,赵永齐傻傻地笑了,“你们没事就好,可担心死我了……”说着眼泪又开始泛滥,“申哥,真的,我现在才想明白了,我做了太多的蠢事……这是个教训……我记住了……”
申鸣偏过脸,似不忍看他这副凄惨的样子,一边叹息,一边摇着头:“有什么事,兄弟们一起和你面对,你也别太憋着自己了。人生有太多身不由己,要看开些,明白么,二狗?”
不知何时,钱海和吴品也来到了床前。“是啊,二狗,不要害怕,还有我们。”吴品也跟着说,“对,对,一日夫妻百日恩,一日兄弟千日情。没有什么能改变,咱们永远在一起的决心。”
病人沉默半晌,终于抬起头:“你们都很好,我赵永齐能认识你们几位,算是三生有幸。”他的脸上满是感激,但因为要做出痛苦的抉择而惨白一片,“可事到如今,咱们缘分已尽。从此以后,我们各过各的生活,不再是兄弟……”他说得极快,止住三人想反驳的欲望,“不要问为什么。谢谢了。如果你们还念及旧情,就按我所说的做。”
他想清楚了,自己绝不能连累他们,割掉这兄弟情分,无论有多么不舍。他和申鸣是从小玩到大的,和吴品是很老的同学,和申鸣更是渊源不浅,但是生命是多么的宝贵,又是多么的脆弱,何况在一个厉鬼面前,任何抗争都无异于蚍蜉撼树。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国庆节快乐~!
第41章 回家人~妻
申鸣自然不赞同,而听见他的话,钱海的表情一下就变了,几乎是牙呲欲裂地看着他,反应非常之大:“赵二狗,你说什么鬼话?咱们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非要跟我们恩断义绝?!你他妈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还讲道理吗!?”说着嘴一撇,竟然要哭了。
看见他这副样子赵永齐很也不好受,他知道钱海是个比较单纯的人,而且极其死心眼,认定谁做兄弟就绝不会放手,但是他亲眼目睹了他的死亡,那种强烈的精神冲击,简直无法想象,他就算知道那是幻觉,也怕得要死,生怕这可怕的一幕在某一天真的会发生。
申鸣见胖子有些失控,赶快揽住了他的肩膀连连安慰着:“永齐只是病了,心情不好,你别跟他计较,你这么大个人,不要那么冲,多体谅下他,知道吗?”
而三人中,只有吴品没有吭声。他是明眼人,自然明白赵永齐如此做的用意。人都是自私的,谁不想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吃香的喝辣的,才能有功名利禄。可以说他巴不得和那人脱离关系,谁愿意被牵连,成为一只厉鬼的玩物呢?所以他选择了退缩。
赵永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摆出疏离的姿势,告诉众人,自己心意已决,不要再规劝了。他感谢这些朋友,有时候朋友胜过自己的亲人,他们之间的友情,坚不可摧,有时更甚于一个人与伴侣的相濡以沫。
申鸣走在最后,被病人叫住,他满怀希望地转过头,对方却只是说:“申哥,别关灯……”
赵永齐的脸惨白惨白的,身子缩成一团,紧紧裹在被子里。如果不是真的害怕,怕到了极点,他绝对不会露出自己从没见过的畏缩的样子。他向来都是意气风发,有无穷的精力,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样的,对生活不曾有半点的战战兢兢以及小心翼翼。所以说执念并不是个好东西,对任何事物的迷恋只能适可而止,如此才身心有益。看来他这次是真的做错了事情,只希望他能早日走出让自己日益消沉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