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朝冻得哆嗦,又往楚离绍那边贴近一点。
哪怕楚离绍再怎么心思不细腻,也注意到程朝的不适,弯下腰握住程朝的脚腕。
他小腿纤细修长,楚离绍一手就能握住一圈,程朝的鞋袜早在与程时挣扎时脱掉了,上面沾着草屑与莹亮的冰雪,通红一片。
楚离绍脚上那双鞋是军中特制的铁靴,估摸着这娇气小公子穿上走一会儿,脚就得磨出水泡。于是他并没有将自己的鞋脱给程朝,而是温柔地托起他的脚,用手心的温度温暖程朝的脚趾。
程朝被猝不及防接近的温度痒得直晃,道:“别碰了,我怕你突然疯病发作,把我的腿拧断。”
“……”楚离绍弹了一下他的脑门。
将军府一会儿就到了,程朝磨磨唧唧地道:“地上好冰。”
楚离绍很无奈地说:“怪不得程时嫌弃你娇气。”
虽是这么说,又托着程朝的膝窝将他横抱起来。
从马车到将军府内,只有短短一截路,程朝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被别人横抱着十分丢人,便将脑袋使劲往楚离绍怀里扎,试图遮住自己的脸。
估计是天太冷,楚离绍颤抖了一下,嘶了一声,用下巴尖戳戳程朝的头顶:“别动。”
他以这么温柔的腔调说话,若真的乖乖听话,那程朝就不是程朝了。
程朝愈发来劲,用手拽了拽楚离绍衣领,寒风灌了进去,胸口那一处皮肤肉眼可见地冒出一片鸡皮疙瘩。程朝看着就觉得冷,还不嫌事大地往那处皮肤上吹了口气。
楚离绍忽然加快了速度,程朝还没反应过来就进入了温暖的房间,然后被扔到床上。
床上垫着柔软的被褥,其实不是特别疼,但程朝还是不可抑制地掉了两三滴眼泪,丢人地捂住脸,“我不疼!”
楚离绍愣了一下,本想吓一吓他的心思也止住了,迅速将他扶起来:“对不起。”
程朝其实真的不是特别疼,他刚成为鬼的那段时间,每日都要忍受着太阳暴晒的痛苦,只是这具身体太娇气了,一点疼都受不了。
“没事,你别把我送回去就好。”程朝揉着腰道。
他这么一说,楚离绍更是好奇他当时下了什么药,“将军府程时是认路的,说不定过会儿就能找过来。”
程朝闻言,苦着脸道:“随便什么地方都好,等他消了气,我才敢回去。”
他并不认为程时方才过线的举动是想做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应该只是借此警告他。
想到这里,程朝突然明白了程时的良苦用心:程时故意舍下身段来强吻他,只不过为了告诫他以后千万不要给别人下不可描述的药,否则又会忍受一遍被同性侵犯的痛苦。
不然程时这种性子的人,怎么会说出那种话来。
如此想来,程时真的是用心良苦,而自己却这样对待他的好心,在楚离绍面前责怪他……
楚离绍看他脸上表情时好时坏,托着下巴问:“你到底要不要回烨王府?”
程朝想起烨王府挂了一墙的家法棍棒,也不知程时消气没,烨王只在小时候拿家法处置过程时,但程朝连半点滋味也不想尝,连忙摇头。
“有一处地方,程时确实进不去,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了。”
“什么?”
“东宫。”
第18章 笑杀(十七)
楚离绍联系了顾锦时,来接程朝的,还是那个浑身上下古古怪怪的少年。
马车摇摇晃晃,程朝又没个陪他说话的人,无聊地踢了一下马车壁,把火气全泄在折剑身上,“连马车都驾驶不好,废物。”
隔着道马车帘,折剑握着缰绳,能清晰听到里面所有的动静。他装作没听见,重重地抽了一下马,让马车行驶得更快。
行过崎岖的地方时,程朝被颠得七荤八素,紧紧抓着固定在地上的桌椅,“说话都听不懂?你是死人吗?”
马车突然停住,帘子被拉开,露出半张脸,“我确实是死人,二公子有事吗?”
程朝被堵住,无话可说。
“二公子先前不是不会后悔吗?”折剑懒洋洋地问。
程朝回想了一下,当初折剑将自己送出东宫时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希望自己日后不要后悔。当时他不耐烦地敷衍过去,现如今想想,有一种被打脸的尴尬感,“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
折剑可能被他的厚脸皮震惊到了,默不作声地将帘子放下,马车再度平稳地行驶起来。
程朝独自待了一会儿,就嫌无聊,主动撩拨他:“喂,你多大了?”
“十九岁。”
程朝托着下巴想,地府都不招收年龄这么小的员工,顾锦时此举实在是压榨童工。不过程朝最喜欢欺负小孩子了,掀开帘子问道:“你什么时候进东宫的?”
折剑道:“七岁。”
程朝自从穿越来,从小到大天天跑去东宫打秋风,倒没见过他一次,不免奇怪起来,“咦,你不是太监吗?为什么我没见过你?”
“……”折剑冷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表情,捏了捏拳头,“我是暗卫,至于二公子为什么没见过我,大概是因为瞎吧。”
马车已经行驶到邻近皇宫的地方,平坦的路上没有一个行人。程朝气了,想去挠折剑的腰,又怕对方受自己干扰,手伸到一半就顿住了。
折剑并不知道他百转千回的心思,以为他要来抓自己,面无表情地握住他的手腕,程朝被惯性一带,摔进他的怀里。他在将军府整理好的长发,又不安分地从玉冠里掉出来几缕,划过折剑的鼻尖。
折剑下意识抽动了一下鼻子,闻到木槿花的花香。
缰绳从他指尖滑落,前头的马失去了束缚,陡然失控起来。
好在有人脚尖轻点地面,及时抓住了缰绳。
折剑只来得及将程朝往自己怀里按了几分,蹙着眉检查程朝有没有受伤,然后才轻声道:“太子。”
顾锦时停下马车,点了点头,目光放在折剑怀中,“回去后自己去领罚。”
程朝呼出一口气,道:“这件事是我的错,与他无关。”
顾锦时慢吞吞转过头来,磨着牙道:“你对我若是有对他一半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那怎么能一样?程朝在心底暗暗吐槽,从一般言情小说的套路来看,折剑只是一个普通炮灰罢了,不值得他浪费心力。
而且,他也不好意思认为自己对折剑好。
折剑抿着唇不做声,松开抱住程朝的手臂,轻轻将他放到地上。
三人一同进了东宫,细雪纷纷,地上的积雪还未消融,已有太监弯着腰用官盐清理地上的雪,好扫开一条供贵人行走的道路。
折剑撑起纸伞,沉默地跟在顾锦时和程朝身后。
纸伞不大,只够容纳下一个半人,被折剑全罩在程朝头上。折剑和顾锦时走在雪中,身上的衣服都被雪打湿了,却浑然不在意,倒是程朝冷得瑟瑟发抖。
顾锦时瞥了他一眼,往前走了一步,挡住前面凛冽的寒风。此举落入程朝眼里,却成了顾锦时故意耍威风,仗着地位高权力大,走在前面。
“母后问起白玲珑的事,我如实相告了。”顾锦时极有眼色地提起程朝感兴趣的话题。
皇帝最近身体状况日渐下降,没有精力过问长子的婚事。
皇后与烨王妃是闺中的好友,她与顾锦时的感情还没有与程朝深厚,自从前年她又产下一个儿子后,整天溺宠着小儿子,对顾锦时更是不甚在意了。听闻这件事后,她只当是程朝喜欢白玲珑,叹了口气后,就放任不管了。
纸伞被顾锦时接过,遮挡住程朝头顶上的风雪,程朝偏头看见,折剑踏上了另一条路,估计是去领罚的。他到底与折剑不熟,没有多说什么。
东宫的太监总管似乎早得了顾锦时的吩咐,在内室里早早备好了新鲜点心和热气腾腾的茶水,一见到程朝,就笑容满面地摆好椅垫。
程朝坐下来,环顾四周,不满意地皱眉,“叫几个宫女来伺候。”
他过去针对顾锦时针对得太过,堂堂太子寝宫,竟然连一个宫女都没有,太监也没一个长得稍微好看的。一想到接下来要与一群臭男人待在一起,一整天都见不到一个漂亮姐姐,他就难受得不行。
顾锦时正在更换湿了的外衣,闻言,微微一顿。
太监总管为难地擦擦额头上的汗,“这……东宫里没有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