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好的天色,不一起喝酒可惜了,来吗?”程朝将杯子放到桌子上,玉器碰撞木桌,声响清脆。
“好。”折剑爽快应答。
程朝又让小二上了一壶酒,给折剑斟了一杯,“你喜欢喝酒吗?”
折剑本想摇头的,看到程朝含着笑的神色,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喜欢。”
他坐到程朝对面,蹙着眉举起酒杯,这酒是这家店的招牌,以烈而出名。折剑在此之前只喝过几次酒,只尝了一口,就辣得受不住,眼底升起一点朦胧的水雾。
第130章 吻月其十一
虽然程朝表面上一副友好善良的模样,但大白汤圆一点儿也不信程朝是真心想和折剑交往, 果然, 程朝的目光在折剑捏着酒杯的手指上转了转, 轻轻笑出来了。
“你应该还未及冠吧, 现在还在京城内的私塾读书吗?”他抽出藏在桌子上已久的折扇,展开。
夏天的余热还没过去,程朝由于喝了酒, 有些燥热, 拿起扇子朝自己扇风。酒楼的栏杆下虽有喧闹的人群,还有一条浅浅的碧蓝河流, 生长了一棵茁壮的大树, 高度恰恰到酒楼三楼,与酒旗高度一般, 算是闹中取静之地了。
折剑的身后落下几片色彩如火的枫叶:“我小时候就卖身给了一个富豪当侍卫, 没识过字。”
他说完, 犹豫地抿起唇,有些怕程朝嫌弃自己没读过书, 落在程朝眼里,却成了无意中暴露出自己的私事的惴惴不安。
程朝眯着眼睛露出计划得逞的笑:“不知为何,我虽然只见过你两面, 却觉得你十分面善, 你不嫌弃的话, 我可以教你识字。”
折剑还未回答, 大白汤圆已先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以挚友的身份接近顾锦时的影卫啊。”程朝回答得无比自然, 又给自己添了一杯酒
大白汤圆说:“他才十九岁诶,真惨……等等,这不还是美人计吗?”
程朝拍了拍扇子:“怎么算是美人计,我又不是美人,顶多算是……偷心计吧。”
虽然美人是褒义词,但他更希望别人用“英武”之类的词语来形容自己。
美人计和偷心计本质上来说还是一样的,大白汤圆不想再辩驳,委委屈屈地说:“人家家不想看到你刻意讨好别人嘛,你阔以再横一点的。”
程朝自己倒不是很介意这一点,被大白汤圆肉麻到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在脑海里敲了敲大白汤圆的大白脑袋:“谁说我是刻意讨好他们了?只是实现目标的路上一些无伤大雅的伪装罢了。”
就是遇上程时的时候是真怂,甜言蜜语不要钱地释放。
※
折剑的目光落在程朝的扇面上,他虽然不识字,也能觉出扇面上题的字写得很好看。
比字更好看的是人,程朝用扇子支着下巴,笑起来就像洗干净挂着水珠的苹果,咬一口,清香脆甜,汁水四溢。
就折剑所知……这位程小公子可不是这么好的人,折剑也并不觉得自己能如此轻易地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仿佛骨子里藏着的自卑怯懦一遇到程朝就会释放出来,折剑张了张口,明知程朝是不怀好意,却不想去拒绝。
还未等他想出一个所以然,程朝忽然坐直,气势都与方才不同了。
方才他还是懒散的倚靠在栏杆上,此刻却肌肉绷紧,神色警惕。
来者穿着朱红色的蟒袍,低眉敛目,未经允许就拿起程朝的酒杯,将里面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
酒很辣,他眼底逼出一丝泪意,不甚在意地扫了眼旁边坐着的折剑,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只卑微到泥土里的蝼蚁。
“表弟愚拙,以为表哥今日有事,不回复我亲自送到你家中的拜帖。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和陌生人喝酒。”他含着笑放下酒杯,纤细的睫毛眨了眨。
“顾锦时。”程朝称呼对方。
本朝太子,这个世界的男主角,不久后地位就将会被程朝取代,除了楚离绍以外,程朝的重点针对对象。
顾锦时莫名奇妙地笑了起来,“多日不见,表哥的气色不错。”
程朝被他笑得毛骨悚然,拧着眉怒视他。
顾锦时与他只是单纯地几日未见而已,程朝却与顾锦时隔了好几世的距离,再加上地府的清除仪器,情感上生疏不少,只残余刻在脑子里的厌恶与生疏。
顾锦时的舌尖抵着腮肉,说到最后,语气里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只是我竟不知,我是在何时何地……轻薄了你。”
第131章 吻月其十二
大白汤圆仗着除了程朝外无人能听见, 悄悄咽了咽口水。如果让它来形容的话,场面中的气氛是一下子,从x点流针锋相对的权谋文变成绿江流沙雕文。
程朝已经尴尬到头皮紧缩, 身体往后面缩,甚至开始质疑起,前些天信誓旦旦认为假装被强迫这个主意很妙时, 自己的智商了。
确实妙, 旁敲侧击向哥哥告状顾锦时上辈子干的坏事, 借刀杀人逼迫顾锦时, 自己还能因“内心受到伤害”避开催婚之类的事情。
但是他没想到顾锦时亲自上门来问时会这么窒息——!
该死, 折剑是顾锦时的影卫,早在看到折剑的时候,程朝就应该能猜出顾锦时就跟在他不远处。至于顾锦时口中所说的上门拜访却被拒绝, 应该是程时拦下了, 怕程朝触景伤情。
旁边的折剑的反应最真实也最让程朝无地自容,眉头已经微微蹙紧,难以置信地将目光落在程朝身上。
看到程朝的反应, 顾锦时已经懂了一半, 冷笑了一声:“呵。”
程朝捏了捏鼻梁骨,在脑海里为大白汤圆介绍起顾锦时来, 顾锦时作为本文男主, 不像折剑那般戏份少, 大白汤圆是知道他的身份背景的, 却不知道两人上辈子发生的事。
“他上辈子被我夺了皇位, 被程时逼得像只老鼠一样乱跑,就恨上了我,间接害得我脱离世界。”程朝半遮半掩说了上辈子的事情。
所以他不喜欢顾锦时,他要针对顾锦时。
大白汤圆当然站在程朝这边,决定认真帮程朝针对顾锦时。它想了想,忍不住问出一个好奇已久的问题,“你上辈子比这辈子还懒,是怎么夺得皇位的?”
“自然是因为……我英明神武,程时欣赏我,就帮我了……”程朝吞吞吐吐,敷衍着说。
“既然程时会因为你的优点帮你,这辈子你为什么还要去讨好他嘞。”大白汤圆疑惑。
程朝:“这、这重要吗?!”他气急败坏,主动结束话题。
大白汤圆虽然觉得程朝前后话语中漏洞百出,但怎么也猜不出真相来,只好姑且信了。它挠了挠头,提醒:“你还是先管管你面前的事情吧,顾锦时看起来好像想吃人的样子啊。”
程朝抬眼一看,顾锦时的脸色确实阴沉极了,他扫了一眼折剑握紧佩剑的手,冷声道:“既然程二公子有空与一个平民喝酒,应该也愿意请我喝一杯吧?”
程朝因为心虚,晚了几秒说出拒绝的话,顾锦时就当作默认,拍了拍衣服坐在程朝身边。
折剑握了握剑,似乎想站起来,最后又按捺住。
这一周目的程朝,在时间线上应该还不知道折剑的身份,顾锦时也没有表露出来他与折剑相识的意思,随意用程朝的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次不再一饮而尽,只薄薄地沾湿了唇。
程朝将他用自己的行为当成挑衅,默默将此仇此恨咽下肚子去,待来日再报复回去。
他唤来酒楼跑腿的小二,又要了一个酒杯。这家酒楼专为权贵服务,店小二虽然不认得顾锦时的脸,却识得他一身朱红色的蟒袍,便脸上堆着笑,心惊胆战地供上了一只新的碧色玉杯。
顾锦时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程二公子在这里坐了多久?”
店小二腿一抖,瞄了一眼旁边的程朝,最终还是小声回答了顾锦时的问题:“坐了一个多时辰了……”
实在太可恶了——顾锦时仗着自己的地位以权压人,简直完美体现出封建糟粕的危害性。以往都是程朝干出这种欺负人的事,第一次被人压到头上,他磨了磨牙,算计着自己以后当上皇帝,一定要狠狠报复顾锦时。
程朝屈起指关节,叩了叩桌子,气得耳尖通红,“顾锦时,我们好好谈谈。”
顾锦时在心里算了算时间,抬眼盯着程朝的眼睛,“这么说,是程时以你的名义拒绝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