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根所勒过的地方,化为了一条条血痕。
“莫狂澜,我终于等到你了…”有个声音顺着花根爬进了我的体内。“要不是因为你追杀我们,我们也不至于布下此阵,跟着你来到这个鬼地方。”
“你们是布阵之人,若是不想留,便也可以先走。”
“你明知道只要你一天活着,我们就一天过着胆战心惊的日子,若是不除了你,我们怎敢回去?”
“你们打不过我,也杀不了我。”我淡然地看着花勾勒住我的脖子。
“不试试,怎么知道?”她说得咬牙切齿,着实恨我恨极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片紫色,也只剩下的紫色,如同云雾一样紧紧地束缚住了我。
我站了起来,可我不再是自己身体的主人,而是一个旁观者,我看着自己无意识地走动起来。
花根缠着我,让我走得很艰难。
第一个闯入紫色深海的,竟然是洛阳。
他弯下腰,紧紧盯住我的双眼。“莫狂澜,你醒醒,不要被控制住了。”
他说的话每个字我都听得懂,我试图着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是每个关节都被花根紧紧地束缚住。
我就像是傀儡戏台里的那个傀儡,而花根就是傀儡师用来控制我的线,在紫色花香的引诱下,我开始缓缓地登上了戏台。
华火和洛阳并排站着,就像戏台上另外两个等待着上场的傀儡。
而我,便成为了连接他们的线。
“选一个。”暮悲花在我的耳畔轻轻地说道。
我的视线开始在华火和洛阳之间徘徊,缓缓地伸出手,下意识地想要靠近华火。
但是在手碰到华火之前,我硬撑着神识将手搭到了洛阳的身上。
洛阳高挺的身躯明显的颤抖了一下,虽然很轻微,但是还是透过花根传到了我的身上。
他垂下了眼前,平日里冷若冰霜的眼神,变得不明所以,甚至有些慌张。
“狂澜…”他的轮廓在夜色若隐若现。
“他心悦于你。”暮悲花在我的身体里说道。“就如同我的夫从前喜欢我一般。”
“他不喜欢我。”我以旁观者的身份冷静地看着这一切,“他喜欢的另有其人,而且,他背叛了我。”
“背叛?”暮悲花笑道,“这真是个好词,我的丈夫也背叛了我,他为了一个女子杀了我们的孩子,他最后娶了那个女子。”
“你是因为他成为妖的?”
“我是怎样成为妖的…你马上就知道了。”暮悲花说着,“快,牵着你的夫君,我们去拜堂。”
我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制的动弹起来,我伸出手,拉住洛阳的胳膊。
就算我要把他拉走的那一瞬,华火从背后拽着我,温热的气息在我耳畔吹拂。“莫狂澜,选我…”
他仿若知道一切。
虽然没有意识,但我莫名觉得他身上的味道是那么的好闻。
就在我快要顺着华火的力道和他离开的时候,脑海中尚存的几分清明让我强迫着挣脱他。
不行,不可以伤害他。
这是独属于我神识的声音。
我想拉住洛阳,可华火再次从背后紧紧地抱住我,说出一些让人完全听不懂的话。
“莫狂澜,你敢选他试试…”
他的语气非常认真,甚至认真的有些过头了。
洛阳伸出手抓住我的手腕,而华火从背后禁锢住我,我开始迷茫起来,脑海中的紫色花海也开始摇曳起来。
从没有见过如此愿意主动上线的傀儡,哪怕他们清醒的认识到自己,也不过是戏台上的一个小角色罢了。
“选一个。”暮悲花催促道。
她放了我片刻清明,花根缠绕的没有那么紧了。
薄凉的月色又再次被我纳入眼底。
“华火…”我低声说道,“松开我。”
“凭什么?”他一字一顿,将我禁锢得更紧了。
“你若是不松开我,就只能陪着我一起去送死。”我说的情深意切,“看在你我几个月的师徒情分上,你走吧。”
他缓缓地松开我。“莫狂澜?”
我看向月色,是笑得轻巧 。“若是为师真的没有归来,你就让那些村民给我住一个庙,要摆在山头最高的地方,这段日子给我供奉着,也不枉我白白给他们卖了一次命。”
我说完这句话,花根又传上了上来,我以为华火在走,但是他只是抽身拍落了洛阳放在我手腕上的手。
“莫狂澜,你今天选我也是,我不选我也是我。”
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花根沿着我的手腕向他的手腕蔓延,将我们二人连接在一起。
“你会死。”我淡然地说道。
我印象中的小火花,最是贪生怕死,最受不了苦。
“死就死吧。”他勾起唇角,眼中有光。“谁怕这个…”
☆、拜堂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月光下,藤曼爬上他的胳膊,紫色的花海在风中摇曳,散发出阵阵花香。
傀儡的线把我和华火连接起来。
“我说的。”不知为什么,他的嘴角笑若隐若现。
仿若不是去送死的,是陪我去郊游的。
“自作自受。”我别过眼,不想瞥见他嘴角的笑。
“开始走吧。”暮悲花说道。
她的话音刚落,连接在我和华火之间藤曼上慢慢盛开了一朵紫花,神识被侵占,一时间,脑海中只剩下紫气。
洛阳没有追上来,只是站在原处,静静地看着我们。
他的脚上逐渐也被花根所缠绕,白衣在风中飘摇,眼神和面色一样冰凉。
从他的身后,传来一股沉沉的中药味。
我的意识逐渐飘渺,只能感觉华火很烫,烫到我的手背都开始疼起来。
耳畔响起铃铛声,清脆得像是在耳畔响起,像是在引导我们向前走。
眼前的景象开始改变,不再是铺满石子路的山庄,而是变成了种满了紫花的小径,每每走上一片砖,都会有木屐敲打的‘咯噔’声。
而我身旁的华火不再是小火花,也不是一只猫,成了我未来的夫君。
明明他还是原本的他,但是内心就是翻腾起一股陌生的情绪,傀儡师在我的耳畔轻声呢喃。“你就是暮悲花,而他,就是你未来的夫婿。”
我的唇角被傀儡线吊起,朝着华火露出温柔的笑。
身后传来唢呐声,再一眨眼,我已然身披凤冠霞披,华火穿着官服,手依旧拉着我,只不过,连接我们的花根变成了大红的绣球带。
半空中洒下紫花,落在我们的身上。
每一步,身后的唢呐声就越响,但萦绕周身的血气也越来越重。
我被红纱罩住,看不见眼前的路,只能跟着华火的指引一直往前走。
就这样,我们走了许久,头顶三寸的地方传来一股炎热,就好像有什么人,一直在那里看着我们。
直到我们走到井边,唢呐声才堪堪停住。
傀儡师沉声说道。“一拜天地。”
我和华火跪下,顺从神识地叩拜天地,弯下腰贴近地面的时候,甚至能闻到青石潮湿的味道。
傀儡师继续说道。“二拜高堂。”
听到这儿,我的神识清醒了些,我一个无父无母的人,哪里会拜什么高堂,但这清明也仅仅是维系了片刻。
傀儡师弯曲手中的线,我和华火同时叩拜向花海的方向,在月光下行了第二个叩拜。
“夫妻对拜——”
我愣在原处,听到这句话后,只觉得清醒到过分。
站在我对面的,是我的徒弟,是小火花。
我若是和他夫妻对拜,岂不是成了轰动九州的笑话了么。
“夫妻对拜——”
傀儡师又重复了一遍,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抵抗这股不知名的气力。
华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我们差了何止万岁,这拜下去,让这小子以后怎么找道侣。
暮悲花越来越不耐烦,压在我身上的气力也越来越重,就像是有个人用手摁住我的后背,非要逼着我跪下去。
我站得又多直,背后就有多痛。
缠绕在我腿上花根扎入地底,非要拽着我跪下来——
我扬起手,黑符化为玄带,最终结成黑色的长枝,直挺挺地立在地上,支撑住我摇摇欲坠的身躯。
花根用力一分,长枝就往地上扎深一分,腿上几乎被花根勒出血来。
“师父。”站在我对面的华火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