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华更加羞愤欲死,怎么也想不到风水轮流转,前日才高高在上俯瞰天帝被羞辱,此刻就颠倒过来,竟要仰他鼻息,等他饶命,这种受辱的感觉令他心里升起狂暴的仇恨来,恨不能将眼前这气定神闲的人咬碎吞下去。
润玉却懒得再理会他,遥望着破军与魍魉去的方向。许久,终于远远见到了破军等一群人来,站云端最前头似是一女子,明眸善睐,急切的向这边张望,却不是卿天又是哪一个。
他登时松了一口气,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这一放松,只觉眼前发黑昏沉欲睡,浑身疼痛无力,心血逆流,几乎喘不过气来,一低头看见自己一身是血,赶忙打起精神运灵力换了一身清楚干净的黑衣。
被晾在一旁的廉华渐渐平静下来,冷眼看他,突然道:“你原来不是装的,是真的油尽灯枯,疲乏将死。”
润玉咳了一声,瞥他一眼,不说话。
廉华道:“我生平除了两位圣君很少佩服谁,你可算得上一个。我发誓,只要你这次不死,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堂堂天界之主,在所有人面前向我跪下求饶。”
润玉嗤之一笑,道:“想不到你们那虚空也有誓言一说,不知与我这上神之誓相比如何?莫不是为了找回颜面随口一说吧。”
廉华被他脸上的不屑刺得受不了,怒声道:“我虚空也有规矩,只要立誓便是血誓,违背之人会亲眼见到自己渐渐变为猪狗之形,任人宰割。”
润玉哦了声,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样子,见他这副熟悉的神情廉华才警觉过来,深悔自己是不是说多了又有什么空子给他钻了。
……
……
破军等人来得也快,不过片刻就到了。魍魉跟在最后头,畏畏缩缩地,勾着头。
见他们愈来愈近,润玉嘴边抑不住地勾了起来,双眸温柔如水,笑望过去。
卿天早已兴奋得不能自已,一路飞来,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还未到就已经忍不住飞身而起,扑入了他怀里,“我就知道哥哥你会赢。”
“我答应过你的不是吗?”他轻咳了一声,压着心底的欢喜,在她背上轻拍了两下,然后退后了两步,上下打量,宠溺地笑了起来,“倒是精神还不错……”
没得到他热情的回应,她也不觉得有什么,笑眯眯地,眼中闪闪发亮,崇拜地看着他,将手拧到身后,半是撒娇半是委屈地道:“我昨晚可是紧张得一夜没睡好!”
廉华在旁边见到她那双亮得刺眼的双眸,还有那脸上漾着如花的笑容,莫名感到难受烦躁,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又盼望她用那种眼神看过来一眼,却又怕她看过来的时候眼里只剩下冰块。
润玉吩咐道:“破军,你先带公主回天,火神和水神都在等着公主呢……”
破军忙上前应了一声。
“哥哥你不同我一起吗?”卿天笑盈盈地打量他,这才发现他僵着一只手,一下会意过来,当即蹙起了眉头,“你受伤了?”
润玉镇定地道:“一点小伤,不碍事,你先回去,我随后便到。”见她一脸狐疑担忧,欲言又止,只好忍着疼将左臂提起来像往常那般横在身前,嘴硬道:“你看,只是一时有些僵硬罢了。无碍的。”
她凝目观察半天,终于还是信了,虽是万分不愿,也还是随破军去了。
由始至终她都没看廉华一眼。
廉华本想恶意地插嘴说一句“他快死了”,想看着她收起笑容眼泪涟涟,最终还是忍住了决定不自取其辱。
目送他们离去,润玉回转头,微笑道:“神君,我们来谈一谈吧。”
廉华,冷笑道:“谈什么?你已然是强虏之末,还能撑多久?”
润玉行若无事,道:“神君不必担心,我自然是有把握才敢提这个要求。我想要同神君做个交易,且要神君金口一诺。不知神君可否答应?”
廉华警觉他又不怀好意,气急冷笑起来,“你别以为我现在动不了你就可以要挟我。方才你可是发过誓的。”
“不错,我发了誓,”润玉点了点头,面不改色地道:“但是我不怕反噬。”
廉华被他的耍赖之语打击得目瞪口呆,简直难以置信,差点结巴起来:“你到底要说什么?”
润玉道:“我要神君发誓不再杀伤此处世间任何人,且将解忧莲赠与我。神君若不答应,我便毁约杀神君,与神君同归于尽。”
……
……
云阶之上诸仙,在见到天帝所化白龙被麒麟兽踩在脚底之时,都慌作了一团。
幸好很快天帝便反败为胜,将那麒麟兽制住。众人都不知他是怎么办到的,一时都十分好奇,犹自杵在原地议论了很久,说什么的都有,多数都是猜测他保留实力到了最后。
不管如何,亲眼目睹了这一场世所罕见的决战,诸仙们此时对天帝,已是彻底地心悦诚服。
之前五百多年,其实很多人还对他存有一些轻慢之心,认为他性情太冷淡,修为不够高,非嫡子出身,帝位来历不正等等,而今都只剩下由衷的敬和畏,敬他勇猛如虎悍不畏死,畏他智谋多端神机妙算。
而这一场旷世之战,在之后的几千年里,一直为人所津津乐道,在很多非公开场合,它同样也被称为夺妻之战。这场夺妻之战,与五百多年前的那场夺妻大战,有了本质上的区别。
天帝凭着这场大战,赢得了世人的尊重。
议论完毕的诸仙们纷纷散去,五湖水君各自回去安顿。
女仙们也安心地三三两两地走了。邝露本不想走,只是犹豫了再三实在觉得自己的身份尴尬,只是义妹,因此虽然不舍不放心,却也只好同董成一道离去。
只剩下老君和旭凤锦觅,以及刚回天的卿天破军等人,还在原地等着润玉回来。
卿天本不愿打理旭凤,只是经不得锦觅一番真心发自肺腑的疼惜,才勉强不给他脸色。旭凤觉得义女好像有些冷淡的,还道她是被囚禁时日太久,身体和精神都有些疲惫,也不曾多想。
几个人在云阶上等了片刻,老君想到一事,有意无意地同旭凤道:“火神殿下身上魔血是西方佛祖相助才洗去的?”
旭凤点头称是。
老君呵呵笑了,道:“佛祖对陛下真是有心,知道陛下正是用人之际,是以费心劳力助殿下回天,以协助陛下治理六界。说实话,陛下其实多次跟老夫提起,说火神殿下修为武功都极高深,很是有意邀你回来相助他。”
旭凤客套道:“多谢老君夸赞,旭凤很乐意为兄长为天界出些力气。”
老君道:“我东土所练道法,与西方佛法,其实很是有些区别,是以走动不多。若是火神不嫌弃,老夫其实也懂一些驱魔之术,愿为殿下看看可有什么需要补益之处。如何?”
旭凤甚是欢喜,道了一声谢。
老君见他一脸欢喜和懵懂,觉得自己多虑,渐渐放下心来,专心一意看着润玉与那廉华方向。
未及,只见润玉离了廉华,径直向九重天而来,才飞一半,便一个倒栽葱,从云端摔了下去,老君吃了一惊,身边风起,旭凤已经扑了下去。
锦觅和卿天吓得脸上惨白,卿天更是差点哭出来。旭凤很快就将人捞了背上来,只见他昏昏沉沉,气息微弱,脸色青紫,老君先上前,把了脉,翻看了肩头的伤口,又探了探额头,皱眉道:“陛下身上怎么这么冰冷……赶紧将陛下先背回去,现在只是脱力了,倒是并无大碍,先开些丹药吃着,待醒来了老夫再细问。”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奔回璇玑宫,老君主持着叫了岐黄仙官并仙逝来熬制汤药,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又将那些仙草根在寝宫里燃起来,直把整间大殿弄得温度骤升,药草气简直要把人烘得窒息过去。
一群人跑进跑出,忙忙碌碌,旭凤锦觅卿天帮不上忙,站在一旁看着伤口触目惊心,只是干着急。弄一半了润玉倒是自己疼醒了过来,看着一群人围着自己,脸上神色就变得甚是尴尬,几次叫人退下,老君才不管他,自顾自发号施令,该干啥干啥。
一直闹到傍晚都不停歇,润玉撑了好久都不能与卿天独处说话,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由着老君摆弄。锦觅便硬拉着卿天回栖梧宫,自去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