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倒是行，”赵雯欣说：“不过你哥能同意你进企业吗？”
沈青哽了一下，这个他还没敢提。赵雯欣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到时候再说吧。”
08
下午天气阴了，沈青请了假提前早退。
市郊的墓园有些偏，他转了两趟地铁，出站之后还找了个奶茶店休息十分钟，只是点的奶茶没敢喝，馋得直咽口水，等没那么累之后才继续往前走。
沈青在入口处买了一束小白花，一路走到东区那片苍松翠柏萦绕的陵园，找到了周周的墓。
白天的陵园也相当安静肃穆，但没那么阴森。沈青想起自己小时候因为怕黑而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关灯睡觉的经历，觉得自己现在胆子变大了很多。
或许也是他潜意识里认为，这里是他以后也会长眠的地方，所以没有多害怕。
他把小白花放在周周的墓前，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迷你版的变形金刚：“上次住院说要送给你的，没来得及。”
黑白色的照片上，小男孩儿咧着缺牙的嘴笑。沈青也笑，说了句抱歉：“早知道我应该早点给你的。”
他本身话少，没了一个喋喋不休和他搭话的小朋友之后，更说不了几句话了。沈青没敢待太长时间，要赶在六点前回家，而且看这个天色，似乎待会儿就要落雨了。
“我走啦，下次再来看你。”
09
刚到家几分钟，沈青气儿还没喘匀，就听见了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
傅羡安的电话打过来，一贯的安排口吻：“到家了吗？下雨了就别出门了，我让盛宴楼的人把菜放在门口了，你开门的时候注意一下。”
又说：“我加完班后会赶回来，你把热水器提前烧一下……算了，你别碰那些，等我回家，知道了吗？”
沈青：“……知道了。”
有时候沈青觉得自己在傅羡安眼里像个学龄前大班儿童，什么都不懂。他想开口说，如果太晚的话，傅羡安其实不用赶回来也可以，每天从御岛国际往返公司之间，傅羡安要花费将近多一半的时间。
可每次这样说之后，傅羡安都只回答“那你搬回家就好了”。
沈青不愿意搬回去，傅羡安就依旧每天都要来。房子本来就是刚装修完，很多日用品都缺，就像傅羡安时常需要用刀片刮下巴一样，这些不经意的生活细节总是让沈青感到难捱。
草草解决晚饭，沈青揉了揉有些闷痛的心口，吃了两片药，爬上床睡觉了。
傅羡安是凌晨才回来的。用沈青提前给他烧的热水器洗了澡，沈青在他开门的时候就醒了，揉着眼睛起来问他：“哥，要不要吃饭？”
傅羡安把夜灯给他拧暗一点，亲了亲他的眼皮：“我在公司吃了，你怎么还没睡？”
他身上带着沈青用的那款沐浴露的味道，潮湿的果香水汽贴在沈青的鼻尖，让他清醒了些：“睡了，刚刚才醒。”
“继续睡，我吹个头发。”
“我帮你。”沈青没了睡意，从床头柜里把吹风机拿出来的时候发现了几片买来一年多也没拆封过的冈本，还有润滑油。
他脸色有些红，长睫毛忽闪忽闪，手指插进傅羡安硬茬的发根处，轻柔地按。
傅羡安是坐在床边的姿势，沈青跨坐他腿上，直起身给他吹头发。傅羡安双手扶着他的腰，隔着睡衣收拢腰线，不怎么费力就把他的一截腰圈在手里。
“哥，痒。”沈青笑着躲他，上半身一下子东倒西歪：“真的痒。”
傅羡安把他按进怀里，捏着他的手指放在嘴边亲，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神色放松许多，不同于早上冷着脸接公司电话的样子。
原本是亲着，不知道怎么就压到一块儿去了，吹风机没停也每人管，嗡嗡的风声，倒遮掩了一些更暧昧的声音。
有些时候傅羡安会亲得又凶又狠，完全要把沈青拆吃入腹的架势，他们接吻的时候就像两头互相舔毛的兽，沈青整个人变得湿漉漉的，眼神也有些散，拱在傅羡安的颈侧，叫他的名字。
“哥哥……”沈青用下腹在他腿上磨蹭，明显感觉到傅羡安连呼吸都变了，但抱住他的那只手臂却还是温柔，捋了捋他的头发，安抚地亲了他一口。
傅羡安从他身上离开：“我去把衣服洗了，你先睡。”
果然，又是这样。沈青目光放空地躺在床上，心想，傅羡安远不会做到最后一步。
在沈青忽然心衰住院之前，他们之间唯一一次比较过火的性行为就是插腿了，仅此而已。只是出院之后别说插腿，沈青做过统计表，悲哀地发现他们连接吻的次数都呈断崖式下跌。
傅羡安去洗衣服，一洗就是二十分钟也不见人影。
也没听见洗衣机运行的声音，沈青有些纳闷，穿上鞋下床去看。卫生间的灯亮着，傅羡安双臂撑在盥洗台上，沈青白天穿的那件外套摆在旁边，他低着头，像一尊凝固的雕像，一动不动。
沈青走过去，他也没听见。
“哥？”沈青从背后拍了他一下：“你在干什么——”
他的视线忽然落在傅羡安右手拿的一张卡片上，于是要说的话就卡壳在嘴边。那卡片是他下午去陵园时被一个墓地中介塞进手里的，上面写着“龙脉正统，福荫子孙，限时8.5折选墓地”的字样，背面五个大字，殡葬一条龙，联系人，张先生，电话号码……
10
沈青心虚地走过去，心想完蛋了，他把被傅羡安攥到变形的卡片拿出来。还没想好怎么措辞，傅羡安忽然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沈青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干巴巴地解释道：“这是别人塞给我的，我下午只是去了趟周周的墓地，哥，哥你走慢点……”
傅羡安在书房门口停下来，打断他：“我知道了。”他甚至没回头看沈青一眼，说道：“我还有些工作没处理完，你先睡。”
沈青眼看着他关上书房的门，张嘴结舌，说不出半句话。
半响，他咬着嘴唇走过去，摘了一只拖鞋放在屁股下面垫着，就这么拿脑袋抵着门悔过。
从这几年沈青的心脏状况每况愈下开始，傅羡安就着手在联系当年给他动手术的那个加拿大医生了。可傅君丞的突然离世，一下子让傅家的公司负债累累，最难的时候，傅家名下所有的房产全部抵给了银行，公司进入破产清算程序。
等傅羡安进行债务重组，让公司起死回生之后，却得知那个加拿大医生已经过世了。
傅羡安没能从医生那里拿回当年做手术的一手资料，沈青现在用的机械心脏原产地是加拿大，说明书和使用详情也在加拿大。
这直接导致目前国内有资质给沈青治疗的医生，因为不清楚机械心脏内部的具体状况，全都不敢轻易给他动手术。一旦机械心脏泵血不足，血液流出受限，沈青随时有可能出事。
傅羡安为此一直深深自责。
沈青觉得自己很笨，让傅羡安一边照顾他还要一边为他担惊受怕，更何况还要让傅羡安看到那样将死亡明码标价的卡片，这是一件足够的伤人的事情，沈青明白。
他用手抠着门缝，额头靠在上面，低声下气地说：“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从门缝的光可以判断，站在门边的那个人影没有动过，所以沈青不担心他听不到，继续诚恳地说：“我是下午去看了周周，有人在发小卡片，我没注意，就往兜里揣了……”
“那上面的内容我都没看过，真的，我发誓还不行吗……”
话没说完，傅羡安打开了门，沈青顺势抱住他的小腿，耍赖认错：“哥，你信我。”
傅羡安的脸色很沉，也不说话，用平直的目光看着沈青，使他很快感到不安，并爬起来，抱住了傅羡安的腰：“别生气了，好吗？”
他踮着脚，胡乱去亲傅羡安的下巴，他比傅羡安矮一大截，挂在他脖子上献出去很多黏哒哒的吻：“我知道你害怕，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傅羡安终于肯回抱他，施了一点力扶住他的腰，让踮脚的姿势不那么累。
“我不会有事的，”沈青小声保证，舌尖轻舔他干燥的唇峰：“我长命百岁，哥哥也长命百岁，好不好？”他说着就红了眼眶，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你也不要有事好不好？我不想要你的心脏，不要有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