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九她还在院子里吗?”她问道。
“回殿下,九殿下她刚刚还在府外问起您呢。”
那个侍女不敢隐瞒,连忙放了水桶说道,“她还说什么八殿下如何疯了,还有…”
“够了。”黎铛懒得再听下去,猛地打断了她的话,“带我去三哥那里。”
于是她匆匆赶来时,正好看见黎九家那个小侍女随着黎见进了正殿说着什么,连忙走了进去。
——
黎铛说完,接着将手搭在座椅扶把上,扭过头,朝一旁的黎见笑得波澜不惊,“三哥,都说奴婢随主子,我那妹妹打小嘴里便讲不出真话,你可是知道的。”
“那这个死沙城的奴隶呢?”黎见看着她,又看看闻声而来的诸位将军,问道,“他之前可不是黎九手下的人,这又该怎么说?”
“死沙在几十年前就被外敌所灭,剩余子民皆数被关入了城内的奴隶场里,任贵族射猎。”
黎铛并未惊讶,反倒是目光缓缓地注视着站在下方的惊风,捧起一盏从侍女阿玳手里递来的茶,抿了一口答道,“那些人恨我们,所以因此而撒谎,也是应该的…惊风你说对吗?”
惊风冷冷地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漠然开口,“我不知道当年的事。我自出生起就是在奴隶场长大,是贵族角斗时手里的一块筹码。
你们当年怎样,于我而言,没有干系。”
“没有干系?”黎铛忽然笑了起来,紫裙之上她的眼神冷厉,“啪”地放下茶杯朝他喝道。
“那你如今为何要帮着小妹家的侍女说谎?!
啊…前几日我就听铸剑室的领事说经常看见你与这小侍女偷偷摸摸地去看铸剑师们冶炼兵器,不知是在偷偷摸摸谋划着什么。
三哥,这两人皆是外人,非我胤然子民…怕是其心不轨啊。”她朝黎见情真意切地开口。
“我们没有!”
流月站在他身边急道,微微上前了一步挡在惊风面前,脸色苍白地争辩着,“惊风要去铸剑室,是殿下早就允了的,我们没有偷偷摸摸!”
“好一个没有偷偷摸摸!”
黎铛见流月在台下突然如此举动,当即眼中一喜明白了什么,又急急掩了下去。
她手臂上紫纱扬起拿一指点着他们两个,白净的脸上蹙了眉,显得颇为冷厉。
“我刚刚就觉着不对,既然是这死沙的奴隶要去铸剑室…你身为小妹的贴身侍女,平日里不跟在她身边好吃懒做也就罢了,居然还跟着一个外族奴隶在铸剑室中观剑?
荒谬,你一云州女子怎会对冶炼兵器有意,两位究竟是观的是剑,还是想寻一隐蔽处私混偷情?你当我凉王府是什么地方!”
“我…”
流月万万没想到她会拿出这事来说,怀春少女在众人面前突然被戳中心事,顿时又羞又恼,尖了嗓子开口,“我是在帮他疗伤,他在角斗场受了伤…需要有人照顾!”
“疗伤?”
她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反倒是笑着问向流月,“区区奴婢而已,你是看不起府中内医还是怎的,一个奴隶的外伤…还轮需要你这医理不通的黄毛丫头动手?
莫非,少男少女春意萌动…你说是疗伤,实则疗上了榻,也说不定?”
“九儿身边一个个的带出来的,都是尽些什么玩意儿。”
黎见闻言也冷了脸,“连手底下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也和男奴勾搭在了一起,简直有辱门风,倒不如赶了去勾栏花巷里,还能发挥点余热。”
流月愣了,她听见周围的人群里隐隐有几声偷笑传来,呆呆地回过头。
身边是围成一圈,眼神冷漠而嫌弃的侍卫与诸位北疆老将们,流月惨白着脸色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那些人看向自己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在注视着一块…一块散发着恶臭的抹布!她刷地红了眼眶,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殿下,只要有证据就可以了吗?”惊风低了头,看着在他前方不远处抽抽噎噎的流月,轻声开口。
“我有证据,可以证明那日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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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证据与否
“什么证据?”黎见问道。
他望向台下衣衫破旧脸色漠然,却义无反顾地与红着眼抽噎着,缓缓站起来的流月并肩而立,黑色眸子直视向所有朝他袭来的不屑目光的高瘦少年,忽的记起了一些事情。
他那种目光,自己曾经在另一个人脸上见过。
“见儿…”
记忆中男人高大魁梧的背影在他面前浮现,手执马鞭,骑在高大的红鬓雄马上朝北方望去。
“我昨天,又梦见阿棠了。
她在梦里笑得很开心。她见了我,踮起脚跑过来,拉着我的手告诉我说,她的魂魄回了扬州,回到了当年我们第一次遇见的宫中千莲池旁。”
男人静静地说道,语气坚定,却又像是在重复着一件述说了千百遍的平常战事,不容让他人与自己有丝毫怀疑。
“可是我在梦里却清楚,阿棠她死在了北疆,就连尸骨也都在大殿里化为了灰烬…她再也回不去了。
今日大殿上,那些领军的大将们都在指责我。
他们说凉王活该,说我弃北疆子民于不顾…说我不配得到阿棠临死前的怒火与爱意。
见儿你说,北疆它那么冷那么冷。她一个江南女子,连冬日骑马出行都要抱了暖炉,又怎么敢在春寒之中光着脚,孤身一人留在满是烈火的大殿之中,冲着殿外的千军万马怒吼?”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望着所有不齿于他的人们,眼神漠然而不屑,丝毫没有退让的意味。
简直是可笑。黎见缓缓地摇了摇头,心道。
他居然在这个卑贱的奴隶身上,看到了北疆身份最为尊贵的——父王黎钰的片刻残影。
尽管身份悬殊,但有一点他是清楚的。黎见皱了眉,摩挲着扶手上的狼头雕像。
拥有这种眼神的男子,不论出身如何,绝不会为了活命,而自己心爱的女子面前撒谎。
——
“三哥,三哥?”身边似有轻柔的女声唤道,将他的心思重新带回了殿上。
黎见望向殿内目光各异的人们,忽然记起那日殿外春色正好,黎铛缓缓地拉住自己的小臂,在自己身边柔声细语说起的那番话。
三哥,父王与大哥都不在胤然了。
…我们,可一定要同心啊!
她那日的神色在春日的阳光下温柔款款,眼睛却又微垂,像是在极力遮掩着什么。
如今再去想那番话,却觉得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黎见皱着眉又斟酌了一会儿,再度开口。
“惊风,若是你能拿出证据,那我倒是可以重新审视你和九儿这小侍女的话。
究竟是私会偷情,还是君子之交…就要看你自己了。”
“三哥不必听他多言。”
黎铛不急不缓地抬手拦住了他,面上神色丝毫不动,“这奴隶也说了,自己是奴隶场长大的。那种地方,出不了什么好东西。”
“四妹,不过是个奴隶,给他一个机会。”
黎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底下暗自议论纷纷,已经略有非议的人们,大声道。
“诸位…当年我们北疆欠死沙城一个交代,这次修罗殿之事又关系到我们在百姓中的威望,与祖辈先人们千年流传下来的律法。
所以,不管最后事实如何,我黎见必要明察!”
“老夫同意三殿下的话。”
原本一直在一旁听着的一位老将从人群中走出,向前一步朝他躬身,又冲着剩余的人们说道。
“黎家之法乃北凉铁律,绝不可泯!六殿下若是真做了什么错事,就算他是如今的修罗主子,也要按规矩办事,之后放这个奴隶自由。”
“当然,如果死沙城这个奴隶撒了谎,我也会按律处罚。”黎见点了点头,看向惊风。
“北疆有律,身为奴隶者若对主人撒谎,便与牲口逃跑同罪,当场自口鼻处灌入沸水而死…你可明白后果?”
“明白。”惊风点了点头,看向四周。
“你们都说,那天我是被黎九殿下救下的。胤然的角斗场上没有雪原狼,没有百人阵,也没有那场赌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