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意外知道了赫胥家的窘境,想起那个小女孩的脸,没有忍住心中的怜惜,陆陆续续地提供过一些帮助。
但真正让她开始密切注意赫胥猗的契机,还是赫胥谨的去世。那时的赫胥家看起来似乎即将分崩离析,就连她也曾这样以为。
但当她再一次看到赫胥猗——那个已经十六岁的少女捧着爷爷的遗像走在队伍的最前头,脸上有悲伤更有倔强时,尹如琢确信赫胥不会如此轻易地倒下。
从那之后,她才开始更有意识地帮助赫胥家。
可在知道事情真相的如今,在已经发展到和赫胥猗结婚的现在,尹如琢无数次地后悔着。如果自己能更早一些出现,如果自己能更早地为她提供帮助,如果自己在那时候就陪伴在她身边,一切是不是就会改变?
猗猗是不是还会是那个无忧无虑,意气风发,骄傲却不失善良的小女孩?
尹如琢脸上的伤口抹着淡淡的一层凝胶,因长肉的瘙痒,她下意识想要挠伤口,又在想起时制止了自己的动作。
猗猗还好吗?
她想起赫胥猗当时的失控,想起她的痛苦和愤怒,也想起她的质问。
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呢?
可为了保护喜欢的人,有些事明知是错,她也一定会去做。
她只是……只是为自己没有做彻底的无能懊悔。
身上的伤容易好,可心里的伤呢?
她知道,赫胥猗心中有无法忘怀的伤痛,或许是因赫胥家,因她的爷爷,因张景宣,因那些她已经错过的赫胥猗人生中的某些事。
尹如琢希望自己能够帮她忘却那些不开心的过往,希望能抚平她心中的伤痛,也希望她能真正地爱上自己。
可是,如今还做得到吗?
她已经快要失去信心了。
第45章
张景宣这几天犹如过街老鼠般东躲西藏, 自己传出了出轨嫖·娼的丑闻, 父亲更是被曝有学术不端, 潜规则学生等重大风纪问题, 甚至还有吸毒, 收受贿赂、贪墨经费等违法行为。
学校, 警局、检察院还有闻风而动的媒体几乎天天来他家, 乐团虽还没明面上辞退他,但已经做出了停薪留职的处理, 各家代言也都提出了赔偿的要求。
他原本温文儒雅的指挥家王子形象一去不复返, 取而代之的是虚伪下流的猥琐形象。许家落魄,张家立即抽身并且解除婚约的行为也被再次翻了出来。
他和张申一下子代替了几个月之前的许家, 成为了风口浪尖上的众矢之的。
张家其他人纷纷与父子俩撇清关系,曾经那些所谓的好友也立即断绝了联系。一帮游手好闲的公子哥突然忙碌了起来, 连接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张景宣又是愤怒又是惶恐, 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其他退路。无论是他还是他父亲的行为, 都证据确凿——他的人生已经完蛋。
这分明是有目的的针对,并且针对他们的人明显来头不小。
张景宣在此之前或许会以为是尹如琢做的,可是经历过许家的事后,他已经明白真正想要对付自己的人是谁。
赫胥猗。
他为自己曾经的天真懊悔,原以为自己家不像许家那样经商,赫胥猗找不到机会做手脚。可是他想得太简单了,即便不做生意,他们家见不得人的事也一样不少。
许家才刚刚倒下就论到了他,甚至连缓一口气的余地都没有。
这个女人的心肠究竟是有多歹毒呢?
张景宣不甘、懊悔还有无尽的愤怒, 只是这些情绪如今都已帮不了他。他父亲违法违纪的问题足以判十几年的刑,而他身败名裂,事业也不可能再有起色。
他不甘心,却更加害怕,因为他不知道,赫胥猗是否还有后手。父亲不在,张景宣发现自己犹如一头无头苍蝇般不知所措。
最终,他能想到的办法只有向赫胥猗妥协,希望对方能放自己一马。
“喂。”
他战战兢兢地打通赫胥猗的手机,当听到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后,心中各种情绪疯狂喷涌。接通瞬间的期盼,意识到这个人所做一切的愤怒,以及不得不委曲求全的耻辱。
“是我。”
他听到了赫胥猗的轻笑。
“我当然知道是你啦,景宣哥哥。”
对方的语调十分轻松,称谓仍带着亲昵,仿佛对最近的新闻毫不知情,两人之前分别时的撕破脸更像是假象一样。
张景宣心底发冷:“猗猗,我、我想见你。”
“哦?为什么呢?”
赫胥猗饶有兴致的语气让张景宣怒火中烧,却敢怒不敢言。
“张家最近发生的事是你做的对不对?对付了许家之后,就轮到我们了,是不是?”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赫胥猗全盘否认,话说得十分有技巧,“最近的事我也有关注,好像证据确凿了。唉,张叔叔和景宣哥哥你都有点不应该啊。”
张景宣原本还想录下两人的对话,没想到赫胥猗如此滴水不漏,只能退而求其次道:“我知道在电话里说不方便,能不能让我见你一面?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最近有点忙……”
“猗猗!”察觉到对面似乎想挂电话,张景宣忙不迭地道,“你还记得当初写给我的那封信吗?我一直珍藏着,每次觉得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看一看。我很怀念过去,你是不是也一样?”
那是一封情书,是恋爱中的少女向爱慕之人发出的勇敢告白,是愿意为爱抛弃世俗束缚,奔向自由的决心。
青涩、热烈且萌动人心,若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或许还是一桩能让人会心一笑的美谈。
可对于已经和尹如琢结婚的赫胥猗来说,这无疑是一段黑历史,若是重见天日必然能掀起不小的风波。
张景宣在赌,赌赫胥猗会受制于此。
对面沉默良久,终于传来了声音。
“你来景远酒店二楼的餐厅。”
张景宣松了口气——只要赫胥猗愿意见他,就意味着还有得谈。他在九诸已经混不下去,与他父亲有牵扯的一些势力蠢蠢欲动,在事态变得更加严峻之前,他希望能逃出九诸。
可是因为张申的事,他已经被限制了出入境,现在还有能力帮他的或许真的只剩下背靠尹家的赫胥猗了。
赫胥猗神情淡然地挂了电话,另一只手中把玩着的却是一把□□。
她确实没想到张景宣还保留着那封信,但愿意见他却不是由于这个原因。那封信让她厌恶作呕,但并不足以让她害怕。毕竟她既不在意尹如琢的看法,也不在意那些世人的看法。
见张景宣是她一早就决定好了的事,她想要当面拆穿张景宣的虚伪与不堪,想要让他品尝背叛和绝望的滋味。
张景宣全副武装生怕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匆匆赶到景远酒店二楼的餐厅厅,然后被侍者引进了一个包厢。
赫胥猗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笔记本电脑,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节目,偶尔还捂着嘴轻笑。
“猗、猗猗……”
赫胥猗抬头看向她,笑意不减,招呼道:“景宣哥哥你来啦?快坐吧。”
张景宣因她的态度而毛骨悚然——究竟是有怎样深沉的心机才能在做完这些恐怖的事后,还能用这么从容的态度应对他?
“猗猗,我今天找你是、是因为……”
“是因为这个对吗?”赫胥猗打断了张景宣结结巴巴的话语——这个男人无论做什么都是如此温吞,虚伪胆小又好面子。在已经猜到是她做了这些之后,他唯一能够想到的解决办法竟然是找她帮忙。
赫胥猗已经开始感到不耐烦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都怪当初太年轻,是人是狗分不清。
自己能及时止损还有他懦弱的一份功劳呢。
赫胥猗转过了平板电脑,而张景宣看到上面的画面时整个人都僵住了——上面放的正是他和几位娇艳女郎上演的限制级画面。
“真是没想到,景宣哥哥你的兴致那么好。”
当初两人年少青涩,唯一的肢体接触也不过止于牵手。张景宣在她面前表现得一直十分绅士,赫胥猗第一次看到这些证据时……真是心情复杂。
有些人表明看起来衣冠楚楚,根本看不出他背地里做着怎样禽兽不如的事。
张景宣年轻的时候大概也会对这样的行为嗤之以鼻,但现实告诉他,男人终归是男人。爱情很重要,但欲望同样不可或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