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想得太好。”薛尚听罢,即刻道,“秦王未必可动手。”

我说:“故而将军要快,只要诸侯大乱,雒阳之围可解。”

薛尚:“若我不及赶到,秦王被杀了呢?”

“那便更好了。”我说,“辽东兵马对秦王忠心耿耿,天下皆知。彼时群龙无首,将军以圣上名义到雒阳振臂一呼,为秦王复仇,不知会有多少精锐归入将军麾下。”

薛尚笑起来。

“说得甚好。”他说,“可惜都是空话。”

我颔首:“当年云霓生劝秦王退兵,秦王也是不信,结果被人耻笑至今。”

薛尚的笑容凝住,露出讶色。

“云霓生?”他狐疑地问道,“方才所言,皆出自云霓生之口?”

看到他这神色,我心中有了底,此人既然与张弥之为伍,显然也听过我许多事。

“正是。”我说。

“可云霓生在蒋亢手中。”薛尚道。

“那又如何。”我笑了笑:“小人说过,蒋亢命不久矣。”

我辛苦在薛尚帐中说了许久的话,他看上去并非全信,但也没有全不信。

至少我告辞之时,他没有拦我,且还有几分客气。

我原本想着他若敢动手,便让他尝一尝迷药的味道。所幸到最后,这些物什也不曾取出来,我出了大帐之后,安然离开。

薛尚当然不是什么纯良之辈,我走出大营之后,发现后面有人在跟梢。

我索性钻到附近的一处林子里,借着茂密的枝叶,将身上明光道的外衣脱掉,卸去面上的易容之物。再走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是个乡中女子模样,在那两个茫然张望的士卒面前走过,扬长而去。

再回到吕稷和司马敛面前,吕稷已经颇是着急,见到我,神色终于松弛下来。

“如何?”司马敛忙问道。

我说:“大约成了。只要今夜老张那边顺利,大王便可安然拜见妇翁。”

司马敛看着我,仍有些不相信:“你莫诓我。”

我不理会他,向吕稷道:“这边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吕稷答道,说罢,朝停在林子深处的一辆马车走去,掀开车帏。

岑欣被捆着,口中塞着布,见到我,忽而缩了一下。

吕稷将他拖出来,取出口中的布。

“云女君……云神仙!”岑欣马上叫唤道,“莫……莫杀我……求神仙莫再喂药……”

“住口。”吕稷冷冷道。

岑欣即刻闭嘴,望着我,面上仍满是惶恐之色。

我看着他,笑了笑。

就在昨日启程之前,岑欣还企图跟老张讨价还价,让老张放他回去,他可保蒋亢j既往不咎。

老张自然没有理会他,不过此人总要处置,众人有了些争论。

程亮对此人颇是厌恶,主张就地正法,老张却不同意,说岑欣虽做了错事,但到底是明光道的弟兄,还是暂且交与阿桐等几人看押,等曹叔曹麟他们回来再作处置。

我思考了好一会,觉得此人既然是明光道的人,按老张的意见留他性命也未尝不可,不过此人狡诈,交给阿桐这样的老实人我着实不放心,提议将他带上。

“夫人将他带上?”程亮吃惊道,“此人恨不得跑到蒋亢身边去,若路上使出什么奸计,又来坑害夫人如何是好?”

我笑笑:“放心,他不敢。”

此事在我的极力主张之下,终于按我的意思来办,启程之时,吕稷将他捆了个结实,扔在了马车里。

我自然知道此人非善类,不过正巧,我也不是。

上路之前,我依照对付张临的方法,给他喂了那腹痛的药。不过张临毕竟还算个老实人,当初当了赵王的奸细监视王霄,是因为他的老小被赵王拿捏;而岑欣则不一样,此人阴险许多,须得加重些手段。

路上,岑欣疼得一路叫唤,我让众人不必理会,用布块将他的嘴塞得严实,继续赶路。

直到昨夜里歇宿,他被人从马车里拖出来的时候,已经被折腾得面无人色,袴里泻得臭烘烘的,众人皆厌恶掩鼻。这般折腾下来,莫说逃跑,他连骂人的气力也不会有。今日虽然不曾再喂他那药,但他仍然一副颓废之态,脸色苍白消瘦,仿佛刚生了一场重病。

我让吕稷将他身上的绳子也解了,拿来糗粮和水,递给他。

岑欣犹豫了一下。

“当心,我不曾放毒药。”我说,“你一日水米未进,吃吧。”

岑欣终于伸手接过,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有一事,我须请你帮忙。”待他吃完之后,我和蔼道。

岑欣忙道:“神仙何事?”

“带我入城见蒋亢。”

岑欣似乎被唬了一下,忙道:“小人不敢!”

“有甚不敢。”我笑了笑,“放心好了。我在无盐越狱的事,蒋亢必是知晓了,此刻也不知怎么恼你。我此去就是为了投案,你带我去,还可说我是被你拿住的,正好将功赎罪,岂非大善?”

第359章 幻术(上)

岑欣听得我这话, 怔在当下,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女君……女君莫开小人玩笑……”他干笑一声,仍将眼睛瞅着我。

“我与你开玩笑做甚。”我说, “我来范县, 本就是为了来见蒋亢的。这一路上我是对你施了些薄惩,不过你既入了教, 当知道教规,你做了许多恶事, 就算从轻处罚, 这双手也该剁下来……”

“小人知错了!”岑欣忙道, “是小人鬼迷心窍,谢女君饶命!”

岑欣受了一路的折磨, 突然得了这般饶恕,将信将疑。后来见我并没有戏耍的意思,灰败的脸登时有了精神。

“女君,”他的眼睛朝四下里转了转, 好声好气道,“就女君和吕兄弟随小人入城么?”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一路上,他都被蒙着眼睛捆着手脚, 只能看到我让他看的。就算我要与老张等人说话,也远远地隔开。我们有何计议, 以及他们何时走开的,岑欣统统不知。或许他在路上曾经从周遭的马蹄声和人语声猜出这些人一路都在,但他能最后一次看到老张等人和司马敛, 都在在出发之前。故而此时,除了我和吕稷之外,岑欣并不知道其他人的下落。

“吕兄弟不去。”我说,“只有我跟着你。”

岑欣目光一闪,忙道:“遵命。”

我不再耽搁,径自坐到马车上,岑欣殷勤地为我放下车帏,又亲自拿起鞭子当了车夫。

“女君想好了?”吕稷走到窗边,神色严肃,压低声音,“蒋亢非善类,女君入了城,岂非肉在刀俎。”

我笑了笑:“放心好了,蒋亢不敢动我。”说罢,对岑欣道,“走吧。”

岑欣应一声,扬鞭一响,驾着马车走到了大路上。

太阳已经渐渐沉下,车轮在坑洼不平的道路上一路疾驰,在落钥之前,来到了范县的城门。

岑欣是蒋亢心腹,他这张脸,城门的守军自是认得,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见到部众,岑欣又变得颐指气使起来,令人去通报。众人不敢怠慢,忙派人去告知蒋亢。

那些人看到坐在马车里的我,也露出讶色,一个将官向岑欣道:“将军,这是……”

“将她绑上。”岑欣道。

那将官一怔,忙应下,去找了麻绳来捆我。

岑欣笑了笑,“女君,我已照女君之意,将女君带到了此处。女君既是逃犯,便要按规矩来,委屈之处,还请女君见谅。”

我知道会这样,亦是一笑:“岑将军客气了。”

没多久,一彪人马从城中而来,将我和岑欣带到了官署之中。

蒋亢立在堂上,从我踏上台阶之时,就一直盯着我。

“将军!”岑欣几步走到蒋亢面前跪下,向他一拜,激动道,“将军!末将把云霓生捉拿回来了!”

蒋亢看他一眼,道:“司马敛在何处?”

“末将正要禀报,”岑欣忙道,“司马敛以及那姓张的手下一干人等都来了,当下也不知去了何处,但照小人推测,应当不曾走远!将军宜速速派人搜索,莫将他们放过!”

蒋亢没有答话,道:“来人。”

外面两个侍从应声走了进来。

“将岑欣拉出去,腰斩正法。”

岑欣睁大眼睛,面色登时煞白。

“将军!”他膝行上前,一把抱住蒋亢的腿,神色惊惶,“将军!末将所言句句是实!是这妖妇绑架末将,末将一心将她捉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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