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这倒是承认了。

“此话当真?”我神色不定,瞅着他。

“怎不当真?”石越急道,“老乡,快快替我解了这锁,过不久外面可又要来人了。”

我穿好狱卒的衣服,戴上帽子。走回去,从躺在牢里的那狱卒身上解下钥匙,从栅栏里丢给石越。

“你自己来,出来之后将那衣服也换上。”我说,“我在外面等你。”

石越连声答应,我不多言,拿着棍子,自往外面而去。

这处牢狱是都督府所属,并不太大,平日常驻的狱卒有十余人。崔容守城缺人手,调走了许多,故而只留下四人。虽然牢狱里还有好几处牢房,不过门墙坚固,平常有四人也足够看守。

在牢房里,我已经处置了两人,还剩两人,一个狱卒,一个管事的狱吏。我原想在牢房里弄出些动静,将他们一个一个引进来,但仔细想想,觉得不妥,万一他们多心,叫来了牢狱外的人,我这边就要有□□烦。于是,我将一小包迷药攥在手里,走出牢房。

牢房外是一处小院,东面是马厩,西面则有树荫,可供狱卒狱吏们无事偷闲乘凉。

狱吏大约在堂上做事,我只看到了剩下的那个狱卒在马厩里给马匹添料。

我趁他弯腰去收拾地上草料的功夫,低头走过去。

大约是听到了脚步声,等我快到近前时,那狱吏突然抬头来看。我来不及出手将他打晕,只得将手中药粉朝他挥过去。那狱卒还在一脸惊诧之时,目光忽而涣散,倒了下去。

我心中松口气,四下里看了看,正要将他拖到马厩里藏起来,突然,身后传来了狱吏的声音:“那边出了何事?老杨怎躺倒了?”

我一个激灵,忙蹲下低头,作仔细查看状,学着方才牢里狱卒的腔调:“我也不知,老杨方才喂着马就倒了下去,怕不是犯了病?官长快来看看!”

狱吏声音诧异:“犯病?他人高马大的有甚病可犯?”嘴上这么说着,那脚步声却近了。

我不动声色默默等着。太阳晒在头顶,未几,狱吏的影子出现在了旁边。

他显然不曾察觉我的异状,也俯身下来。我站起的时候,他突然看到我的脸,一愣。

我笑笑,不等他出声,已经又甩出了迷药。

等石越穿着狱卒的衣服,鬼鬼祟祟地从牢房里跑出来,看到马厩里的两人,神色吃惊:“你……你将他们……”

“嗯。”我解了两匹马,不多废话,将一匹马的缰绳递给他,低声道,“事不宜迟,快走。”

如我所料,公子的船队刚刚离开,崔容就已经在布置城防。

我和石越出城的时候,把守城门的军士显然比先前更多。但我和石越都穿着狱吏的衣服,出入腰牌等物皆是齐全,并未受阻拦。

石越一路脸色苍白,冒着汗,连说话都哆哆嗦嗦。幸好那些军士只问了去向,我都抢着代答了,只说是奉狱吏的吩咐,去城外办事,军士挥挥手,让我们过去了。

直到出了城,又走了一段之后,石越见身后无人追来,在一个偏僻之处停下,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他拍着胸口,看向我,又露出佩服之色,拱手道,“老乡身手不凡,处变不惊,果然厉害。”

我叹口气:“都是练的,我等背井离乡之人,四处漂泊,生活艰难,没点身手,如何在匪盗恶吏手中保命?”

石越露出同情之色:“此言极是。还未知老乡尊姓大名,何方人氏?”

我说:“我姓倪,名蓝,清河人,别人都叫我阿倪。儿时随家人来了司州,可惜不久即遭灾变,失了依靠,流落至此。”

石越颔首,亦叹气:“都是苦命人。我也是失了家人,只是无阿倪兄弟身手,吃了不少苦头。若无阿倪兄弟今日搭救,只怕难免要命丧邺城。”

我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你我今日得遇,亦是缘分。我看你比我年长,日后我就叫你石兄,你称我阿倪,如何?”

“甚好甚好!”石越亦笑,“阿倪你放心,日后之事交与我,我定可保你衣食无忧!”

我讶道:“石兄方才说要带我去投黄遨大王,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石越说着,兴致勃勃,“我这就带你去!”

我有些犹疑:“可是今日我看那邺城都督去讨伐他了,这……”

“讨伐?”石越冷笑,“只怕他连个影子也未看到,大王已经端了他的老巢。”

我露出惊诧之色。

石越拍拍我的肩膀,一脸自信:“走,我这就带你去见大王。”说罢,策马朝前方而去。

第165章 黄遨(上)

为了不让石越带伤行走,拖累脚程, 先前把他关进大牢的十获, 我连镣铐也没让人给他戴上。且每日三顿水米充足, 确保他不会饿得跑不动。

如我所愿,石越颇有精神, 骑着马一口气跑出了上百里。

傍晚时, 他带着我到了河边的一处小村里。这村落傍水而建, 屋舍高高低低十几间, 都是茅草搭建。河边停着许多船,一看便是常年在河上讨生活的船户聚集之处。

我和石越都已经把狱卒的衣裳脱了, 他四下里望了望, 学了几声斑鸠叫。

没多久, 远处的茅草屋也传来相似的声音, 石越对我说:“走吧。”说罢,策马过去。

茅草屋那边已经闪出了两个人影, 迎上前来。

“老七!”一人看到石越, 露出又惊又喜之色, 有些不可置信,“果真是你?”

“不是我还是谁。”石越笑呵呵道, “怎么只有你二人?其他人呢?”

“都在里面。”

“卢掌事在么?”

“在!”那人说着,好奇地看向我, “这是?”

“这便是我的救命恩人。”石越说着, 得意地拍拍我的肩头, 道, “且进去,与众兄弟见了面一道说。”说罢,他带着我,往里面走去。

这小村,外头看着甚是平静,进到里面,却别有洞天。这里面全是青壮男子,在屋子里进进出出,将物什搬运到船上。

石越带着我走进一间较大的屋子里,只见里面有好些人聚着,似乎正在议事,闻得动静,都看过来。跟外面那两人一样,他们见到石越,亦是惊喜非常,即刻围上前来。

“你怎出来了?”一人将他拉住,张大眼睛上下打量,“我等方才还商议如何进城去救你!”

石越笑道:“我也是有贵人相助,这才得以顺利脱身。”说罢,将我拉上去,道,“若非这位倪蓝兄弟,我现在还被关在那脏污恶臭的牢狱之中!”

众人皆惊奇,目光即刻落在我身上。我露出谦虚羞赧之色,忙拱手道:“小弟倪蓝,见过诸位官长。”说话间,我的目光扫过面前几人,在其中一人的身上停了停。

那是个四五十岁的人,颇有些与众不同,一副小地方乡绅打扮,灰白的胡子颇有斯文之气。寒暄片刻之后,石越向众人说了我的来历,又将面前这几人一一介绍我认识。

不出我所料,那乡绅打扮的中年人确实不简单。他就是先前那土匪头子说的,将石越介绍到匪帮里入伙的那个叫卢信的人。石越和其他人都叫他卢掌事,颇为恭敬。而当石越将邺城牢狱的事简要地说了一遍之后,众人看着我,更是惊奇。

“倪蓝兄弟年纪不大,却有这般作为,”卢信捋着须,微笑,“果真英雄出少年,我等佩服。”

众人皆点头。

我忙道:“小弟不敢居功,若非石兄相助,小弟现下还在别处躲着官兵,朝不保夕。”

卢信颔首,忽而看着我:“方才老七说倪兄弟是清河人?”

我答道:“正是。”

“不知是清河县城,还是……”

“清河县白沟乡顺安里。”我说,“不知卢掌事可曾去过?”

卢信摇头,和气地说:“从前去过清河县,也听说过白沟乡,那顺安里我却是不知道了。”说罢,他让石越和我到案前坐下,又令人去取些酒菜了,说要给石越和我接风洗尘。

石越忙道:“些许吃食,过后再用也无妨。掌事和诸位兄弟可是在商议大事?”

卢信道:“甚大事不大事,你如今回来了,比什么都好。”说罢,让人端水来,给石越和我解渴。

石越全然不客气,拿起杯子便仰头灌下。

我则拘谨许多,笑着接过被杯子,连声道谢。正当我喝水的时候,只听卢信道:“倪兄弟新来,我这寒舍中也未备上许多待客之物,如白沟乡盛产的名酒那般,我等万万拿不出手,只怕要委屈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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