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听众们听得老金一番言语,皆露出恍然了悟之色。

老金继续认真道:“可虽是如此,圣上当时却仍有一难。何难,诸位可知?便是荧惑守心,彗星西犯,紫微震荡!”他又喝一口酒,道,“诸位可想,那紫微可就是帝星所在,邪祟侵蚀而入,天庭混沌,故而人间亦不得安宁。故而圣上中风,卧病不起,皆是此因!”

众人一阵唏嘘。

“那怎么办?”有人紧张地问道。

“自是还要天庭的神仙们相助。”老金道,“诸位,天庭神仙皆受人间供奉,人间混沌,他们日子也不好过。如今老天君受困,天庭神仙岂不着急?倒是正好,当初老天君下凡之时,还有一位神仙亦放心不得,追随而至。说起这位神仙,诸位必是都知晓,那乃是天庭之中第一英明神武风华无双的神仙北斗真君!那北斗真君,又称北斗七元星君,乃天之侯王也,主制万二千神,持人命籍。北斗乃紫微星官之首,紫微震荡,北斗真君出手相助,亦义不容辞。”

老金说书有几分本事,虽与我当年说的有出入,倒不妨碍我也听得津津有味。

“老金,”听众里又有一人忍不住道,“你说了许多,这北斗星君却是谁?”

老金呵呵一笑,却卖弄起来:“北斗星君是谁,诸位不妨猜上一猜。”

众人相觑,未几,有人道:“豫章王?”

老金摇头:“再猜。”

“秦王?”

老金又摇头:“不对。”

众人露出疑惑之色,片刻,有人道:“总不会是梁王?”

老金叹了口气,道:“诸位,可听说过桓皙桓公子?”

众人皆诧异。

我亦是一愣。

小莺却兴奋起来,跑出去,扒在人群边上仔细听。

“桓公子谁人不知,天子的亲外甥,雒阳首屈一指的名士。”台下的人道。

“老金,为何是桓公子?”另有人又问。

老金捋了捋胡子,道:“诸位可知,天子卧病之时,是谁护卫在天子身旁?正是桓公子。”

此事确实没有多少人知道,听众们皆又露出讶色。

老金道:“诸位但看,这三年来,圣上最倚重的人是谁?并非豫章王也并非秦王,正是桓公子。他自幼名扬天下,自是不在话下,三年前,桓公子未及弱冠之龄入仕,频频立功加官,一年之内,由议郎升为散骑常侍,已是前无古人。前年七月,北地马兰羌反,桓公子为车骑将军,在冯翊将叛党击溃,俘获首领及以下万余人;去年五月,匈奴郝孜反,圣上又以桓常侍为征北大将军,率八万兵马将郝孜部一路逐出,在大漠中斩获郝孜首级。如今,桓公子已经官拜侍中,封北海郡公,食邑万户。”

众人皆咋舌。

一人道:“我上回听说他的时候,他还是散骑常侍,如今竟是位极人臣。”

旁人亦啧啧赞叹,又一人道:“我记得这位桓公子今年也不过二十出头?这般年轻,古往今来只怕亦屈指可数。”

我听着,亦有些怔忡。

其实雒阳那边的消息,我一直留心打听着,老金说的这些事,我一直不曾遗漏。公子去征伐的时候,我一度忧心忡忡,甚至想跟去他征战的地方,以防万一。但公子总不让我失望,我走到半路,就听到了他得胜的消息。而他离开桓府的夙愿,也在他平定了马兰羌之后圆满了。他那时已经从万寿亭侯封为了宜阳侯,由皇帝赐宅开府,府邸的位置,就在宫城的东边。

“这桓公子如此年轻有为,想来还真是神仙投世。”一人道。

另一人道:“他那名姓这般斯文,教人听了总以为是个文弱之士,不想竟是杀伐利落,一鸣惊人。”

众人颔首。

老金眯着眼,笑而摇头:“他这名姓得来,亦大有来历。”说着,他一脸神秘,“传说其母荥阳长公主怀他时,乃是怀足了十三个月才生出来。出世之时,长公主梦见龙凤偕自东而来,在屋顶绕飞三圈而去,满室金光;又有仙人降临,为之唱诵。长公主惊醒,这才发现那胎儿已经生下,俊美如玉肤白胜雪,果非凡之相,故名桓皙。”

众人了然。

我:“……”

“老金,你还不曾说,那桓公子婚娶不曾?”这时,小莺忍不住道。旁边的几个年轻女子都吃吃笑了起来。

“不曾。”老金说,“说来可惜,桓公子出生时得了仙人谶言,说不可早婚。”

女子们面上一喜。

“不过据说圣上早已给他定了亲事,要将公主嫁给他。”老金补充道。

女子们面面相觑,皆是失落之色。

众人纷纷颔首。

小莺没精打采地走回来,闷闷不乐。

仆妇阿香正在擦拭着台面,看了看她:“怎么了?”

“无事……”小莺小声道。

阿香道:“该不是听得桓公子要娶公主,你不乐意?”说着,她忍俊不禁,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桓公子那般人物,就算不娶公主,难道会娶你?”

小莺瞪起眼,红着脸嘟哝道:“我又不曾这般说……”

“莫多想了。”阿香将她的话打断,将手中的盆递给她,“快去换水来。”

小莺撇着嘴角,端着盆走了开去。

我看着小莺的背影,有些觉得好笑。虽然我一直知道公子名声在外,但来到这海盐县之后,我才发现他果真已是妇孺皆知。无论什么人家的女子,就算是那些穷其一生也没离家超过方圆三百里的村妇,全然不曾见过什么世面,但说到名门公子之类的时候,却知道雒阳的桓公子。

老金边喝着酒边与人继续说着那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神神叨叨之事,柜台不远处的席上,两个旅人亦自顾闲聊着话。

一人道:“说到桓公子,我去年在豫州时,听雒阳那边的人说起一件事。”这时,附近的一个人又道,“他们都说,桓公子身边有一个侍婢。这侍婢是个奇人,有些桓公子当年得过一场病,全赖此人挡灾消难,不知是真是假?”

“这事我也听说了。那侍婢似乎颇有能耐,后来死的时候,连秦王都亲自派人去桓府吊唁。”

“秦王?”旁人讶道,“那侍婢到底有甚能耐?”

“似乎是除了能挡灾之外,还很会算命?”

“啧啧,这些贵人们果然最喜好那些方士异术。可那侍婢怎又死了?”

“听说是落在水里淹死的。”

“啧啧……”

那些声音传入耳中,我面色平静,继续算着账,眼也不抬。

第123章 万安馆(上)

海盐毕竟是个小县城, 虽不像雒阳那样天黑了就宵禁,但人们也无甚消遣,各家各户关门落锁, 白日里喧嚣的街道皆沉寂下来。

万安馆里能为客人们提供的消遣也不过是些酒食和行令六博之物。堂上有老钱他们在看着, 我用过晚膳后无事,便照旧回自己的院子里去。

万安馆的客房甚为齐全,最便宜的是通铺, 十钱一晚;最贵的上房则是独立的小院, 每晚三百钱。原来的主人不住在客舍内,故而并无主人的住处。我买过来之后,便将最清静的院子占了自己住, 且如桓府时的方法,将室内一角的地砖底下挖空, 把金子都藏了进去。

经三年前那事可证,此法颇为稳妥。

我在桓府的那张卧榻, 摆设的位置我特地作了记号,只要被人移动过分毫,我定然能够察觉。那夜我去见公子时,特地留意了卧榻的位置, 仍是我离开时的模样。也就是说, 徐宽那蠢货, 并没有想到地砖下面会有名堂, 看我榻下空空, 就没有移开来搜。而此法, 既然连徐宽这样拿我当贼的人都没有识破,如今我一身清白,自然更可以放心大胆地依样行事。

我离开雒阳之时,世上知道我还在的人,只有公子、阿洪和老张。因得曹叔、曹麟和老张的关系,他父子二人应当也会知晓,只是三年以来,我并不曾联络他们。经过雒阳的那些事,我知道以他们的能耐,就算没有我,他们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当初我选择在海盐开客舍,除了看中这小城安逸,更重要的,乃是此地虽偏僻而消息却不闭塞。每日到海盐来的客商络绎不绝,天南海北,在客舍里,想知道哪里的事都能打听。我开出比别家更高的条件将老金留在万安馆里,也是出于此想。老金这样的说书人,谈天说地乃是吃饭的行当,平日里最热衷的就是四处打听新鲜事。有他在,这客舍的前堂便总是热闹的,各路宾客谈天说地,无论是雒阳还是荆州、益州、豫州,但凡有了些风吹草动,不出几日,我就能在这客舍中知晓。

海青拿天鹅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