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娘别走,”徐清欢道,“等衙门里将东西领走了,您再离开不迟,到时候衙门还要给您一封文书。”
郑大太太面色铁青,却只能硬着头皮等着衙差。
郑家带来的东西都被江阴衙门抬走,郑大太太这才起身离开,来的时候满腹信心,走的时候如斗败的公鸡,踏出门的那一瞬间,郑大太太几乎站立不稳。
徐清欢望着郑大太太的背影,郑家不走正途,再这样下去必然会尝到恶果。
等到郑大太太离开,宋老太太看向徐清欢:“看来常州还有不少事要处置。”
徐清欢点点头:“这仗还没打完,还有人想要趁乱暗中行事,不过宋大人已经定了大局……”
不等徐清欢说完,宋老太太不禁一笑:“我那孙儿很是无趣吧!”
没想到宋老太太会突然提起宋成暄,徐清欢愣在那里。
仿佛在徐清欢脸上得到了答案,宋老太太点点头:“看来也的确如此,这个孩子整日里就在外面跑,眼睛里也没有旁的事,这两年亲友看他到了成亲的年纪,有意将女眷带来与他见面,他却仿佛什么也没瞧见似的,我都担忧将来恐怕婚配上要费脑筋。
却没想到,他忽然送回消息,请我做好准备前来向安义侯府提亲。”
听到提亲两个字,徐清欢不禁耳朵发烫。
宋老太太笑道:“我这个孙儿事事都让我省心,年纪不大的时候就已经带着家人出去闯荡,就算受了重伤也不告诉我,总是清清爽爽的回来。
这次,我却瞧出了他的急切,吩咐我要准备好,即便安义侯府不肯立即答应,也要想方设法留有转圜的余地。
话虽然不多,可是他这些年里,唯一一次如此郑重地与我交代一件事,可见在他心中此事十分重要。
所以我才没有等他来接我,就带上几个人先来常州看看情形,也瞧一瞧到底是什么样的孩子让我孙儿如此,今日一见就觉得,我那孙儿不止打仗厉害,眼光也是极好的。”
徐清欢更觉得脸上发烫,宋老太太这样夸赞她,倒让她不知该怎么去说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好在宋老太太没有仔细询问的意思。
宋老太太道:“我那孙儿八成是个不懂得说话的,日后你要多多提点他,别看他表面上威风凛凛,却是个心软的。”
徐清欢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宋成暄醉酒后的模样,没有了往日的冷漠,说起话来好像也多了几分温软。
宋老太太指得是这个吗?
“好了,好多话我们以后慢慢说,”宋老太太笑道,“你们这些孩子身子骨还没长开,可不能饿着,我们先去用饭。”
徐清欢上前搀扶起宋老太太,宋老太太轻轻拍抚着徐清欢的手:“听说徐太夫人也是在常州长大,我们见面应该有许多话可以说。”
宋老太太就像徐太夫人一样,吃过饭之后就要小憩,徐清欢也就坐车离开了宋家。
坐在车中,徐清欢看着宋家人送上来的点心和吃食……就像宋成暄说的那样,两家议亲,不会让她受委屈。
宋老太太没有为难她,事事都为她着想,让她觉得舒服又自在,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撑得起保护魏王遗孤的责任,徐清欢心中对宋老太太多了几分的敬重。
马车一路回到卫所,雷叔立即迎过来:“大小姐,顺阳郡王来常州了,”说着看向了安义侯养伤的军帐,“正在与侯爷说话。”
前世的凶徒和苦主都出现在了常州,那么前世那桩血案,今生还会发生吗?
……
郑大太太一路回到郑家,整个人就像是丢了三魂七魄,她茫然地冲进房中坐在软塌上,好半天她的目光才重新凝聚在一起,她抬起头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郑大老爷,此时此刻,郑大老爷也正在仔细地端详着她。
第三百三十二章 案发
郑大老爷的模样将郑大太太吓了一跳,整个人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老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郑大太太声音发颤,“妾身怎么没瞧见您?”
“刚刚才进门,跟你说了句话,你没应声,”郑大老爷说着挪开了眼睛,“宋家那边怎么样?肯帮志哥说话吗?”
提起宋家,郑大太太的眼睛就红起来:“老爷,出事了。”
郑大老爷皱起眉头:“出什么事了?”
郑大太太眼泪落下来:“宋家与安义侯府关系仿佛不错,妾身方才一直在思量宋老太太说的话……”
宋老太太说,期望徐清欢能一直在她身边,还说徐清欢是比宋家女儿更要让她心疼的。
郑大太太也不是个傻子,反反复复想了几遍就得出结论:“宋老太太来常州不止是要看孙儿,恐怕是看上了徐清欢。”
郑大老爷一怔,宋家想要与安义侯府结亲?这他倒是没有想到,不过这也不是不合情理。
就算宋氏的地位不高,宋成暄年纪轻轻就在军中有这样的声望,甚至在此战中力挽狂澜,已经在东南站稳脚跟,将来前程不可估量,安义侯本就是个天生的武人,也会对宋成暄生出几分爱才之心。
宋、徐两家还真有可能要喜事临门。
这桩喜事,对他们来说却不是个好消息,安义侯不肯帮忙救志哥,他们转头去求宋家,结果绕了一圈回到了原点。
郑大老爷也有些灰心:“看来只能寻另外的法子,或者让母亲出面去向安义侯求求情。”
“使不得了,”郑大太太面如死灰,“老爷……妾身说错话了。”
往日里看到郑大太太这般模样,郑大老爷都会很心疼,立即就会开口安慰她,说些类似“任何人都不会事事都如意,让她想开些,天无绝人之路……”的话。
可不知为什么,郑大老爷今日却张不开嘴,脑海中全都是崔颢的模样,那青年人从头到脚都是血淋淋的凄惨,闫家这样下手,显然是要将崔颢毁了。
“你说错什么话了?”郑大老爷半晌才木然地开口。
郑大太太满心慌乱,没有注意郑大老爷的异样只是道:“我……我不知道徐大小姐在宋家做客,也不知道宋老太太有提亲的打算,就说了一些安义侯不好的话……”
郑大太太断断续续地将发生在宋家的事说了一遍。
郑大老爷面色愈发的阴沉。
郑大太太抽噎着道:“我只要想想志哥被打了板子就心疼的很,志哥哪里受过这样的苦,他可是被我们护在手心里长大的,从小到大,老爷没打过他一下,第一次受这样的伤……我心里就像被剜了一块肉,他们怎么能下得去手,若是志哥真的出了事,妾身要怎么活……志哥可是郑家的嫡子,老爷的长子,也是郑家长房唯一的子嗣啊……”
“他不是长子。”
郑大太太正说着,忽然听到一声怒叱,她后面的话顿时吞进了嗓子里,怔怔地看着郑大老爷。
“我的长子是谦哥,你忘了吗?家谱上写的清清楚楚,志哥是嫡子,但不是长子,我是有错,不该抬姨娘生庶子,但孩子没有错,不应该因为这个就夺了他的名分。”
郑大太太不明白,在这种时候老爷为何会计较这些,她不过就是一时口误罢了。
郑大老爷显然怒气未消:“你去宋家送礼,为何要在宋老太太面前嚼舌根,如今让人握住把柄,还有什么脸面再去托人求情。”
郑大太太彻底惊住了,这么多年老爷从来没用这般口气与她说话,她想要再辩解,郑大老爷仿佛不想要看到她似的,拂袖离开了屋子。
管事妈妈在郑大老爷走了之后匆匆进门。
“他可能怀疑了……”郑大太太轻声道,声音仿佛只有她和管事妈妈能听到,“去查查老爷今天都去了哪里,与什么人见了面,我要都知道……”
……
顺阳郡王是太祖一脉,祖上曾建藩于顺阳,而后大周对宗室要求严苛,有不少宗亲获罪丢了藩地,顺阳郡王一脉也在其中,所以如今他们只是空有顺阳郡王的封号,而无治理顺阳的实权。
先皇时,因怕宗室再作乱,曾将一些宗室挪出久居之地,顺阳郡王被迁移到常州,对常州算是有几分的了解。
皇上在这个关头将顺阳郡王遣来,显然是因为皇帝因为苏纨,不肯轻易相信任何人,除了安排刑部、大理寺的官员前来做耳目,顺阳郡王这样一个没有利害关系的宗室,也是收拾残局的最佳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