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秦珩从小打闹惯了,每回出了事也总是秦珩帮她挡了。无论是戒尺打手心还是跪祠堂,秦珩总是一副二世祖的无赖样子,标准的纨绔子弟。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秦珩这个样子。
“二哥……”她轻声道。
她话音未落,只见椅子上原本垂着脑袋的人蓦然抬头,一双布满血丝的凤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秦珩忽而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你怎么来了。”他的嗓音有些低沉沙哑。
秦星澜款步至他面前,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秦珩反问道:“你信我?”
秦星澜瞪圆了一双眼,道:“你这是什么话?我自然信你了。”
秦珩低下头,过了片刻后道:“我那日刚去软玉楼就看见魏怀平那小子调戏一个女子,你知道,我素来看不惯他,便上前阻拦他。谁料那姓魏的竟然喝多了,连我也敢调戏。”
他顿了顿,道:“他说,既然我生得这般好看,不如……和你一起嫁给他,两人共侍一夫。我一时气急,就随手拿了凳子砸他了。”
秦星澜闻言脸色一变,秦珩转述的话已经是这样难听了,可想而知,那个喝醉了的纨绔子弟说的话到底有多难听。
秦星澜气道:“那个魏怀平竟然敢这样说?呸!死了活该!砸得好!”
秦珩看了她一眼,忽而笑了,笑了一声后又垮下脸来,道:“我也觉得砸得好。可他毕竟是死了,死在我手里。”
永定侯府不是草菅人命的地方,秦珩虽然不学无术,可打小学的是四书五经、孔孟之道。他虽然在京城是有名的纨绔,但顶多就是遛遛鸟、逗逗蛐蛐、一掷千金为博美人一笑,连欺男霸女的事儿都不敢做,何况当众杀人。
秦星澜用手拍了拍他的背,安慰他道:“你放心,此事一定会查清楚的。那魏怀平平日里坏事没少做过,就算真的是你失手杀了那个姓魏的,他也是死有余辜。”
过了半晌,秦珩终于点了点头。
秦星澜叹了口气道:“我不便久留,就出去等消息了。”
秦珩朝她笑了笑,秦星澜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
秦星澜走出房门,便见沈昀从不远处的连廊转过来,看见她道:“表妹,魏世子的尸首运过来了,仵作正在验尸。”
秦星澜有些惊讶,道:“这么快?”
沈昀道:“过来坐着等等吧。”
秦星澜颔首,抬步踏上连廊,朝他欠了欠身道:“今日之事,真是多谢殿下了。”
沈昀莞尔,一双桃花眼宛若上弦月,清辉如水。
“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
秦星澜愣了愣,永定侯的母亲是南康大长公主,是先皇的亲妹,也是他的表姑祖母,论起血缘可能勉强算是一家人。
秦星澜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奇怪,可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奇怪,只好点了点头。
秦星澜不再多言,只入屋内坐着等待,直至乌金西坠,终于有人匆匆来报,说是验尸结果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沈昀:别客气,都是一家人。
秦星澜:emmm
沈昀os:我老婆当然是一家人。
魏怀敬:没错我是变色龙。【微笑.jpg
第9章 跪祠堂
闻此言,萧原连忙道:“快将仵作带上来。”
言罢,便见一位中年男子疾步入内,行了一礼后恭恭敬敬道:“禀各位贵人,魏世子确实不是被秦公子打死的。”
此言一出,秦星澜松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抬眼瞥向斜对面坐着的魏怀敬,魏怀敬脸色晦暗不明。
秦星澜放心下来,便愈发觉得魏怀敬面目可憎,魏家全都不是好东西,故而对那仵作道:“那姓魏的怎么死的?”
仵作半躬着身子道:“回禀贵人,魏世子脑后确有一伤,但并非致命伤,只是使他晕了过去。魏世子真正的死因乃是五石散。”
在场的人闻言皆有些惊讶,随后又了然。
这五石散又名寒食散,由丹砂、白矾、雄黄、曾青、慈石研磨制成,药性燥热绘烈。食之者多称祛病强身,实际上是为济其色/欲。自魏人何宴起,为文人士子所追捧,虽是毒药,却历朝历代屡禁不止。
据说,先帝便是因服用五石散致瘫而死的,因此建元帝一即位便颁下旨令,禁食五石散。
秦星澜以帕掩唇嗤笑了一声,道:“真是没想到啊。”
五石散一物虽被禁,但因其功效,在烟花柳巷仍是有人偷偷服用,魏怀平因服用五石散而暴毙,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萧原若有所思地望了魏怀敬一眼,又转头朝向沈昀道:“既然事情已经查清楚了,老奴也该回宫复命了。”
沈昀颔首笑道:“今日劳烦公公了。”
萧原笑着摆了摆手,道:“殿下折煞老奴了,老奴是奉陛下与娘娘的旨意,岂有‘劳烦’一说。”
随后萧原匆匆而离,留下面色各异的几人。
萧原一走,魏怀敬也没什么好待的,拂袖而离。
“既然查清了魏世子并非秦公子所杀,自然要放人了,”王淮沉默片刻后道,“下官这便去将秦公子请来。”随即起身离开。
秦星澜转眼瞥见沈昀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立刻眉眼弯弯向沈昀道:“今日之事真是要多谢齐王殿下了。”
秦星澜这句话本是客气,没想到沈昀似乎是当真了一般,笑道:“哦?表妹打算怎么谢我?”
秦星澜愣了一愣,她还记得大嫂说齐王殿下日后会登上帝位,她是不是该趁机抱抱大腿?最好让整个永定侯府都抱上大腿!
思及此处,秦星澜脸上笑意愈浓,梨涡深陷,道:“殿下今日帮了永定侯府这么大一个忙,改日定让爹爹与兄长一起到齐王府登门拜谢。不知殿下可有什么喜好?”
秦星澜与齐王不大熟,想来府上其他人也差不多。不过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来日方长。
沈昀此言不过是想逗弄秦星澜一句,没想到她倒一本正经地打算起来。
他莞尔道:“辰昱平生无甚爱的,也无甚厌的。说来此事辰昱也没帮上什么忙,登门拜访却是礼太重了。听闻表妹善酿酒?往后若新得了好酒,辰昱上门去讨,表妹可不要将辰昱赶出门才好。”
秦星澜倒是没想到沈昀竟然知道自己会酿酒,或许是荣安告诉他的也说不定。忆及去年冬日埋在梅花树下的两坛子酒,秦星澜笑道:“好说好说,我回去就将去年冬日埋的酒送去齐王府。”
过了半盏茶的时辰,王淮便进了屋。秦星澜看清他身后跟着的那个身影,连忙上前唤道:“二哥。”
秦珩抬起眼睫,看着她眨了眨眼,一手抚上秦星澜的发,笑了笑。秦珩的长相更像林氏,生的便是女相,容貌昳丽非常。他这一日滴水未进,眼底泛着血丝,更带上几分憔悴之色。这一笑,便如西子捧心,颠倒众生。
秦星澜看惯了这样的美貌,并不觉得什么,旁边的王淮见了,一颗定了二十多年的心竟是动了一动。
王淮察觉,暗自蹙了蹙眉,压下了这份心思。
秦珩又上前几步朝沈昀躬身,道:“今日多谢齐王殿下。”
沈昀温声笑道:“今日之事辰昱也没帮上什么,你们兄妹二人一个接一个地道谢,倒令辰昱惶恐得很。”
沈昀看了看门外天色,道:“时辰也不早了,衡之还是早些回府,免得侯爷夫人多担忧。”
秦星澜笑道:“是呀,我们得赶紧回去。今日之事,阿爹阿娘可急坏了。”
秦珩颔首,向沈昀与王淮告辞,与秦星澜登上永定侯府派来的马车回府。
待两人归家,一轮明月已悄然攀上柳梢枝头。守门的小厮瞧见了马车已忙不迭进去通报了。
秦珩一整天水米未进,秦星澜一时心急也没让人带糕点吃食。因此秦珩下了车便嬉皮笑脸地闹着要秦星澜扶着进去,秦星澜无奈只得扶着他一只胳膊。
还没过垂花门,林氏与陶蓁蓁已经迎了出来嘘寒问暖。
秦珩没了白日里半分颓废的样子,嬉皮笑脸地应答。
林氏叹了口气道:“没事就好。这魏家……唉,不说了。”
秦钦跟在后面,看见这番情形也叹了口气,随即又破口大骂:“这个魏怀平服用五石散,自己作死就算了,还累上我儿子!姓魏的竟然还有脸派人来我侯府门前闹事,不行,我可咽不下这口气!明天我就带人去魏国公府门前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