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养了这么个不知好歹,不仁不孝的畜生!”
戚博舟说的涕泗横流,颤抖着抬起左手擦了擦眼泪。
张氏被戚博舟突然变换的说辞搞懵了,怔怔地跪趴在床沿说不出话,直到戚博舟悄悄用胳膊碰她一下,张氏才回过神,低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戚绵:“……”
好巧,真是把她准备泼给戚博舟的脏水,全部一股脑儿泼到她身上了。
偏偏这话还说的半真半假,让知晓前世的祁崇归听了,还不得全信了去?
果然祁崇归面色变了几变,似乎是强压着怒气一般,转头看向戚绵:“你刚刚是想说什么?”
“臣确实想要他死,”戚绵面色平静,仿佛没有感受到他的怒火,“不过原因与他说的不同。”
“与敌国通信的,是他而不是我。叛国通敌的,也是他而不是我。”戚绵抬眼看他,“殿下相信我说的吗?”
挽春连忙接话:“少爷也是无奈之举,老爷做下这等糊涂事,一旦被发现是要牵连到全家的,少爷怎么劝他都不听,只得出此下策……”
这便是双方各执一词了。
祁崇归沉默的看着戚绵,半晌突然轻笑一声,重复了一句:“你想要他死?”
戚绵回望他。
“那在兰山时你怎么不说?看着孤为你担忧,安慰你,允你告假,为你支使太医,你心安理得地受着吗?”
戚绵一怔,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谎话连篇。”祁崇归强压下胸膛中翻涌的怒气,低声问她,“那戚博舟所说,你在外面认了个师父,年初才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想方设法混进东宫,是也不是?”
“……是。”
“你那个师父,是晋国国师莫毅,是也不是?”
“是。”
“你私下与苏妩见面,只因你与她都是从晋国来的,是也不是?”
戚绵诧异抬眼,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监视了,不由有些气闷:“是。”
祁崇归拳头握得咔嚓作响,见她一件件事回答的爽快,再也忍不住冷笑一声:“既然这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戚绵:“……”当然有。
这一世她可没做过什么对他不利的事。
“臣没想为莫毅做事,戚博舟正是莫毅派过来监视臣的人,臣为了摆脱他,所以设计了兰山一事。”戚绵轻声说道,“戚博舟受伤期间,曾经试图往晋国送信,被臣截下来了,就放在书房,殿下要去看看吗?”
“殿下!”戚博舟见势不妙,喊道,“您可千万别被她迷惑了,臣不过区区一个散官,能接触到什么核心?哪有那个能耐为敌国做事!若不是她自己愿意,臣还能逼着她到您身边去不成?”
祁崇归皱了皱眉,答应戚绵:“去看看也无妨。”
于是戚绵跟着他出门去,挽春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戚绵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院中依然站满了东宫禁卫,其中不乏有戚绵熟识的同僚。
二人步出正院,正好看见太医带着身后的婢女走过来,那婢女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熬好的药。
太医看见二人,躬身行了一礼,便避让到一边。
戚府不大,正院到戚绵所居住的东院也不过百步距离,很快就到了。
戚绵引着他进入自己的书房,在一个抽屉的夹缝里,找出来那张薄薄的信纸,递给了祁崇归。
祁崇归大致扫了一眼,便放到一边了。
只看内容,确实是寄给莫毅的,信上说戚绵生了二心,要害那书信人至死。
戚绵低头沉默,她已经解释了这么多了,也拿出了证据,祁崇归再不相信,她也没办法了。
“为什么不愿意帮莫毅做事?”祁崇归问。
“臣不喜欢被人利用的感觉。”
“那你现在,是忠于孤的了?”
戚绵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低头道:“应该可以这么说。”
祁崇归:“……”
什么叫应该可以这么说?
祁崇归打量着她的神色,仍然半信半疑。不过,他的情绪确实被她安抚到了。
他忍不住想,或许上一世,戚绵也是被迫给莫毅做事的呢?她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反抗过,但是失败了?
祁崇归眸中现出一丝自己都没发觉的柔和,说道:“那你为什么不早点与孤说清楚?”
都说清楚了,他什么事不能给她摆平?
戚绵一怔,所以,他这到底是信没信她?
祁崇归轻咳一声,问道:“除掉戚博舟,你欲如何?”
那自然是辞官归家啊。
戚绵不确定他对这个决定持什么态度,不好直说,便犹豫着看他一眼,吞吞吐吐地提醒道:“殿下,父亲没了,臣是要守孝三年的……”
当初她之所以能混到祁崇归的身边,都是多亏了他原本的亲卫彦霖家中母亲亡故,不得已回家守孝,戚绵才得了被提拔的机会。
祁崇归:“……”
他刚刚平静下来的怒火又被激了起来,所以,戚绵这是不单单想摆脱莫毅,还想远离他的身边?
实在有些不能忍。
祁崇归一把拉过近在咫尺的她,勾了勾唇角:“戚绵,你说什么?”
戚绵眨眨眼,聪明的保持了沉默。
祁崇归倏地抱紧了她,把她的头按在怀里,深深吸气。
幸亏他插手这事了,要不然,是不是又让她逮到机会,逃得没影了?
作者有话要说:生死时速!!
第33章 召见
戚绵猝不及防被他抱在怀里, 见他没了别的动作, 知道自己在他面前又过了一关,松了口气的同时, 也有些心虚。
毕竟上一世的有些伤害, 是实打实的……
祁崇归静静地抱了她一会儿,想起她刚刚说的话, 问道:“莫毅知道你想摆脱他的事吗?”
刚问出口, 又想到戚博舟没送出去的信,那莫毅必然是不知道的。
于是他换了个问题:“戚博舟用的什么法子与那边通信?”
戚绵连忙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不趁这个机会赶紧表明忠心,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一般是用信鸽。”戚绵微微挣开他的怀抱, 指了指窗边铁笼子里关着的一只银灰色鸽子, 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 方才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直到二人看过去, 才扑扇下翅膀,咕咕叫了两声。
戚绵说道:“不过从兰山回来, 我就把这只鸽子捉过来了,平时就锁在书房,戚博舟根本不知道, 还以为我把它炖了吃了。”
祁崇归低头看着她, 有些想笑。
这种能远程飞行,在北地与丹阳之间传信的信鸽,要训练出来自然不太容易, 若是炖了吃了,倒有些浪费。
他摸了摸戚绵的头,温声问道:“那你给我看的那封信,又是怎么截下来的?”
“西市七弯街尽头处有一家典当行,那里的掌柜似乎是莫毅安插在丹阳的线人,戚博舟让张氏把信送到典当行,被挽春截下来了。”
祁崇归唔了一声,随即打开房门,叫来一个禁卫,低声吩咐了几句,让他去寻京兆尹,随便找个由头把那个典当行查封了再说。
这厢事毕,祁崇归与戚绵一同回到正院。
看见戚绵向他瞥过来的凉飕飕的一眼,再看看面色冷峻,威严赫赫的太子,戚博舟慌得觉得身子都飘起来了,落不到实处。
张氏也跪在一边,吓得瑟瑟发抖,她到现在还是懵的,老爷不是说只是父子之间的恩怨吗?怎么会发展到了这个地步的?
戚绵微笑着道:“殿下公务繁忙,臣的家务事,就不敢再劳烦您操心了,稍后臣处理妥当,会亲自去向您说明实情。”
祁崇归似笑非笑睨她一眼,颔首应允,叫了同在屋内候着的太医:“钟太医,走了。”
钟太医连忙应了一声,拿起早就收拾好的药箱,走到太子身边。几次三番被太子派过来给这么个小官看病,真是憋屈死他了!
二人正要离去,戚博舟却又开口了,声音带着哭腔,也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殿下!殿下饶命,只要您饶了罪臣这条贱命,罪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氏反应过来,也连忙俯伏下身,磕头求饶:“妾身是冤枉的,妾身一介妇人,什么都不知道,求殿下明察!”
祁崇归眉头微蹙,什么话也没有说,依然抬步走了。
屋内重归平静,戚绵笑看着地上二人,叹了口气:“我都说了这是戚府的家务事,殿下明摆着把处置权交给了我,你们有那个功夫哭,怎么不知道来求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