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琳琅倒是很无所谓的态度,相比起去外面玩,他更喜欢待在家里,或者去山谷巡视他的领地。
但他很了解顾瑾玉的性格,便点点头:“去看看也好。”焦春桃爷爷的这门手艺,说不得比她在家养三两只鸡靠谱多了。
焦春桃欢呼一声,这时上课铃铛响了,她赶紧回到座位上,将两只手臂交叉叠放在桌上,背脊挺直目视前方。
班里其他学生都跟她一个姿势,不管平时多调皮,多么不服管教,一旦上课零担打响,个个都变成乖娃娃。
老校长打完铃铛,手里拿着数学书走进一年级的教室,望着底下那一张张稚嫩的脸,看着他们眼里透露出的亮光,说那是对知识的渴望倒不一定准确,但这其中一定有对未来的憧憬与期盼。
“老师好!”
“同学们好,同学们请坐,翻开书本第28页,今天这堂课我们要讲的是……”
听着从教室里传出来的朗朗读书声,在大队供销点看摊子的刘红杏守在柜台前,将乌油油的辫子往背后一甩,眼里很快闪过一抹失落。
她妈马桂芳端着簸箕走出来,一双利眼从她闺女衣服口袋上扫过,见口袋平平整整,她才松了口气,将簸箕递过去,“杏啊,赶紧把豆子挑出来,让你哥去公社换了豆腐回来。”
又看了墙上的挂钟一眼,嘴里就开始骂骂咧咧:“这都八点多了,你嫂子还没起呐!真是死猪投的胎!咱们老刘家真是造了八辈子孽了,这娶的是哪门子媳妇,祖宗还差不多!”
马桂芳骂归骂,音量却并不高,保证除了刘红杏,其他人别想听见!
见刘红杏默默挑豆子,闷声不吭的跟个哑巴似的,她心里头更是憋火,上前就是一巴掌,拍在刘红杏脊背上,“你哥倒是长了张媒婆的嘴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再看看你,十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都是一个肚皮里爬出来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我哥是文化人,文化人都会说话。”哪像我,大字不识一个,让我说我也说不来。
马桂芳动作一顿,随即拉下脸来,“你这话是啥意思?怨我没送你去读书还是咋地!你也不想想,就你这蠢笨样,能读出个啥来?还不是浪费钱!”
“哪像你哥,嘴巴活,脑子也活,打小成绩就好,后头又上了高中。要不是你哥,你以为你能分到这么好的工作?”马桂芳不屑地扫了她闺女一眼,心里气归气,但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哪能不疼呢?
“好啦好啦,别说那些子废话,赶紧把活儿干完,去屋里换身衣服,好生把自己收拾打扮。我估摸着,杨家人也快到了……”
今天是给刘红杏相看人家的日子,男方姓杨,是桥头公社人,如今就在公社上班,家境和工作正经不错。要不是看在大儿媳妇的面子上,以刘红杏的条件,也说不上这样好的人家。
刘红杏低着头,机械地挑着豆子,眼泪也跟那豆子似的,一颗颗往下掉。
她不想相看人家,她妈明知道自己心里有人了,却还是无视她的心意和想法,一心只想着攀高枝。她很想大声质问她妈,她真的是她的亲妈吗?
“妈,我进去了。”刘红杏心里委屈得很,她很想跟她妈对抗,却又没有那个勇气,只能将所有的不满与怨气掩藏在心里,暗自神伤。
焦春桃放学后,先跟顾瑾玉去了顾家,得到肯定答复后,又领着顾瑾玉和魏琳琅去她家。
路过大队供销点时,就听见有人在喊自己,“春桃!春桃!”
她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转过头一看,就看到一个身材矮胖的姐姐正在冲自己招手,她认得这个人,是在大队供销点上班的刘红杏。
见是这人,焦春桃下意识皱了皱眉。
不是她说,这个刘红杏实在有点问题,经常对她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偷摸着拿糖给她吃,但每次都被马桂芳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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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丢脸
焦春桃猛地低下头,像是什么也没听到, 闷头往前走。
顾瑾玉被她推着, 听到这一声声的“春桃”,还以为是她家人找过来了, “焦春桃,有人在喊你呢!”
“没人, 你听错了!”焦春桃比顾瑾玉大好几岁,长得比她高, 力气也更大, 很轻松就把顾瑾玉带着走了。
直到上了大路往大高桥的方向拐弯, 焦春桃才松了手,跟顾瑾玉抱怨:“我和你讲啊, 这女人特别精明!回回看到我就跟见亲妹子似的,又是拿糖又是拿饼干的。”
“那还不好啊?”顾瑾玉不明所以。
好什么呀!焦春桃翻了个白眼, “那也得她真拿啊!回回都是假把式, 我人还没走到供销点门口呢, 她早早就扯着嗓子喊了, 说什么‘春桃这么早就来上学啦,没吃早饭吧?我这儿还有鸡蛋糕, 请你吃一个’。这话说完后,不出两秒钟,她妈准得出现。”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呗!
当然,焦春桃倒不是因为没吃到东西才不高兴的, 她是对刘红杏这个做派表示不满。
刘红杏那么大张旗鼓的喊着,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大方似的,把焦春桃名声都给败坏了。可实际上呢,那些东西又有哪样是真的送到焦春桃手里了?她愿意哄大队卫生室里那个从城里来的卫生员,也不愿去哄刘红杏。
“你说的是那个……在大队供销点上班的红杏姐姐吗?”顾瑾玉对这个人还是有点印象的,毕竟她偶尔也会去供销点买点东西,“她好像不爱说话。”怎么偏生对焦春桃这么热情呢
对啊!这才是让焦春桃最难以忍受的一点。
都在这附近住着,谁不了解谁啊?这乡邻乡亲的,大家都知道刘红杏是个什么样的人,知道她这人性子沉闷,也不爱说话,平时闷声不吭的,只晓得埋头做事。
别人一提到刘红杏这个人,对她的印象就是“老实、勤快”,在乡下,这就是夸人的话。谁家孩子要是有个老实勤快的名声,说亲都好说些。
老实人是不会说谎的,再说,刘红杏除了对焦春桃表示出异样的热情外,对别人,还真就“一个半斤,一个五两”——没两样!
像刘红杏这样的老实人,她说要请焦春桃吃东西,那就真要请,不会来虚的。只是这供销点毕竟不属于她,她上头还有个精打细算过日子的老娘,总不能回回都请,但偶尔成功一两次,那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
没人会去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假,这让焦春桃有苦说不出!
“她哪是不爱说话,只是不爱说废话而已,她那张嘴巴,可比媒婆的嘴皮子还利索呢。”焦春桃边走边扒路边的草丛,想看看里面有没有长出菌子,“我到现在还琢磨呢,这女人到底是啥意思啊?我家跟她家,那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她……”
“许是她相中你家谁了呢,想跟你拉拉关系?”顾瑾玉猜测。自她上学以后,这接触的人多了,听到的闲话也多了,她就不止一次听马桂芳说要给刘红杏相看人家,这会儿是不是相中了呢?
听到这话,焦春桃大惊失色,差点滑进路边的渠道沟里,“不能吧!家里除了我哥,也没谁在相看人家啊!”她把自家没出五服的亲戚都扒拉了一遍,也没想到这人是谁,总不能是她哥吧
不是她妄自菲薄,就她家这条件,刘家肯定是看不上的。
“你肯定猜错了。”
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顾瑾玉也没跟焦春桃争论,焦春桃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干脆不想了,一路上跟顾瑾玉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大高桥是沈树枝的娘家,顾瑾玉也来过好几回,路都认得。沈家就住在大路边上,路过沈家时,顾瑾玉还想着进去叫叫人,但见沈家关门闭户,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他们肯定上山去了!”焦春桃解释了一句,沈家是大高桥大队少有的殷实人家,男女老少都特别能干,人口虽多,负担却轻,家底不就这么攒起来了么?
沈家的特性,看沈树枝就知道了,确实是十里八村难得的能干人。家里再有,人家也没想着躲懒,一有时间就上山下地,特别肯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