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修平脸色一白:“你……”原来他还不知道他是那人的儿子?
“我……”齐长岐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爹,你能把当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么?我
如今二十一了,应该可以知道真相了吧?”
齐修平颓然一笑,罢了,当年一诺,隐瞒到如今,已经够了,也是时候让他知道真相,何况
,他的生身父亲是那一位?
二十一年前。
齐修平是京都卓有盛名的太医。他出身医药世家,家学渊源。但二十岁之前一直在外游历,
不愿被繁冗的规矩所束缚。直到二十三岁那年,齐父从太医院退下来,命令齐修平必须顶替父职
,混出个模样。
齐修平不情不愿进了太医院,但他性情率直,又喜欢自由,跟太医院内一干按资排辈的同僚
们相互看不对眼,在太医院默默无名。
直到当时京都最金贵的王子端王殿下有一回深夜传召太医。值班的太医因为贵妃有恙,一个
个都上赶着巴结去了,只有被排斥在太医院之外的齐修平还在药房里研究新的药方——他对现状
浑不在意,只要有足够的药材和工具让他琢磨新药方就够了。
端王病急乱投医,把齐修平拉去了王府。
齐修平医术水平在当时太医院里,其实无人出其右,当场简洁有序的把王妃的病情说了一遍
,又如何用药,如何保养交代得清清楚楚,让端午刮目相看。
从此,齐修平就成了端王府的座上宾,端王府的贵人有点儿小毛病,都是请他,端王对他极
为客气尊重。王妃也是一个十分心细之人,这样的对待,让齐修平体会到被人尊重的感觉,好似
在民间游历那些年,一个病人对医生的尊重和敬仰。
端王妃长得极美,出身高贵,与当时福王妃是双生姐妹。姐姐嫁给福王,妹妹嫁给端王,都
是正妃,可见其家族声势。
齐修平有一回为端王妃请脉,正巧当时的福王妃带着她的小儿子过府,那孩子年纪小小,长
得十分憨厚结实,与福王十分相似。当时端王妃已经身怀六甲,就要临产。
端王府上下,包括当时年轻的齐太医,都一直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待的等待这端王世子临世,
谁知,等到的却是一场灾难。
端王妃很快便反应过来,忍痛服下催生药,并在孩子出世之后,只来得及匆匆看过一眼,便
狠心交给了齐修平。那个美丽柔弱的女子脸色苍白如纸,裙摆上还带着无法拭去的血迹,她抬起
头,像无数次抬起头看着他一样,用那样温顺又真诚的目光直视着他,声音里充满了恳求:“齐
太医,这是我与王爷唯一的血脉,请您保护他,一定让他平安的长大。若有来生,我愿放弃一切
来报答你,请您一定要保护他。”
齐修平感觉自己的心想被刀子割了一般,钝痛不止。他很想带着她一起逃跑,但福王的死士
已经在王府的各个出口布下天罗地网,王妃的目标太大,根本无法逃脱。
最终,那人女子用自己柔弱的身躯吸引了死士的注意力,给齐修平和她唯一的儿子留下了一
线生机。
齐修平带着这个秘密,故意在太医院中造成一次失职,被驱逐出太医院,他带着端王世子回
到他的家乡,为他取了一个名字,让他平安长到二十一岁。
齐修平从小教他草药,待他比其他儿女更加严厉,齐长岐也天资过人,教过的东西只要一次
便不会忘记,但哪怕齐修平刻意的引导,他还是表现出他在学术上的非凡天赋。中了秀才之后,
齐修平觉得危险,便把他赶出去游学,想让他远离科举这条路,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齐长岐最终
还是陷入了皇权争斗的浑水之中。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许,是那个人想让她的骨血与端王父子相认吧。
齐修平叹了一口气,把心底的遗憾再一次深深地埋藏起来。
齐长岐默默地听完,很久都没法说出一句话。
沉默的空气里,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传过来:“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陈浣纱一出声,屋内两父子同时一惊,很快反应过来,齐长岐一个箭步打开房门。门外一个
年轻的贵公子正回过头,与喝斥的陈浣纱面面相觑。
“王爷!你怎么在这里?”齐长岐第一时间想到,他听到了多少?
又对陈浣纱笑笑:“浣纱,是自己人,没事了。”
陈浣纱一眼便认出来人,这时巴不得躲出去,见齐长岐这样说,便点点头,退出院外,顺便
把院门关上,吩咐一声不得让人进去打扰齐长岐父子。
第53章 结局
赵豁听完这样一个故事, 面对着齐长岐,心里有点不自在, 有惊讶, 有感叹, 还有一丝微妙的忌惮之意。
“长岐——不,也许我该叫你皇弟。莫怪我第一眼见你便觉得亲近, 我以为, 你是父王的儿子,原来……”赵豁苦笑一声,声音里听不出多少欢喜的意思。
本来嘛, 以为这人最多不过自己老爹偷情下来的产物, 怎么着也不会威胁道自己的地位,还能当成一个助力。因此和他一起策划了端王复生这段戏码, 当时是算定了端王虽然伤势恢复,但身体虚耗过度,又没得到及时的救治,便是登基也没有精力处理政事,凭他十三王爷的出身和实力, 又在端王上位上建立的功绩,没有后嗣的端王除了吧皇位传给他还能给谁呢?
谁知道, 前面九步都准备好了,最后一步,却发现自己的助力变成最大的阻力,花费了这么多心思, 白白给人做了嫁衣。赵豁心堵,脸色便不怎么好看。
齐长岐在心里叹了一声,面上不动声色,道:“王爷别这么说,我姓齐,是一个普通大夫之子,这事王爷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齐长岐这句话相当于向赵豁表态,他对皇位没有兴趣。可赵豁能不能信,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果然,赵豁只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很快便告辞了。
当天夜里,一辆神秘的马车,停在桂芳酒楼后门。
车夫扣门,很快齐长岐匆匆走过来,亲自领着那辆马车驶入了后院。
房间里安静得仿佛没有人在。
正源帝赵显打量着房间里的布置,齐长岐与齐修平站在一处。赵显把目光投向齐修平,感慨道:“齐太医,二十一年未见,没想到,再次相见,我们各自都变得这么多。”
齐修平撩袍跪下:“陛下万岁。深夜驾到,草民惶恐。”
齐长岐也跟着跪下。
正源帝忙走过来,俯身扶起齐修平,眼睛却一直看着低下头的齐长岐。
“长岐啊,你也快起来吧。”正源帝执意拉着齐修平的手,把他按坐在桌子边,才缓缓道:“齐太医,当年一别,原是请你为王妃诊脉,期望王妃平安生下健康的世子,不想一别竟是二十一年。我以为再无相见之日,可见是老天有眼,让我能再回京都,见到故人。只可怜王妃,孤孤单单撒手人寰,骨肉分离,夫妻之情不得永固,每每想起,本王心里就痛得很。”正源帝以王爷自称,一面说一面泪如雨下。
齐修平眼眶一红,想起昔日佳人音容笑貌,活生生如在眼前,而那人却再也无法在现实生活中见到,只听到她的名字便心痛如绞,不由得也落下泪来。
赵显只以为他想起之前的遭遇有所感怀,料想他当年带着自己的儿子东躲西藏,躲过赵钦的迫害,日子是极不易的,顿时对齐修平更加生出好感和愧疚。
但,他来的目的显然不是叙旧。
“齐太医,当年的那个孩子……”
齐修平知道,正源帝是有备而来,既然长岐已经知道他的身世,他就应该得到原本该属于他的一切,荣耀、地位,都应该是长岐的。
“王爷,下官不负所托,二十一年,终于将世子平安抚养成人。如今王爷得以平安归来,便是下官交还所托,把世子带回您身边的时候了。长岐,这才是你的亲身父亲,当今陛下,你是当年的端王世子,如今陛下真正的血脉。”
赵显浑身一震,双眼因激动而泛红,他上下打量着齐长岐,似乎想把缺失了二十一年的父爱从这打量的眼睛里传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