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脚步声在背后就停下了,那股若有若无草药味让楚瑾感觉有些熟系,但是实在想不起是谁了。他最近记性变得越来越差,有一段时间,早上做过的事下午便忘了,甚至记不得乐德是谁。
楚瑾想这应该是林渊新的折磨人的方法吧,这也难为身后之人,被迫与自己行那污秽之事。楚瑾很想把嘴角上扬,很可惜扯动了几下后失败了,他现在连苦笑都做不到了。
突然,他感觉到什么东西遮住了自己污秽不堪的身子,楚瑾扯了扯,是一件披风。应该是嫌这不堪入目的身子脏了他的眼,才会拿披风盖住他。
身后的男人之后便没有动作了,就一直站在那儿。楚瑾能感受到有那么一会儿,男人伸出了手,然后在半空中停住了,愣了好久才慢慢把手收回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楚瑾疼得都出现了错觉,他居然在背后的那个男人身上,感觉到了“近乡情更怯”的意味在。
楚瑾有些苦涩道:“所以你想怎么做?”
背后的人没有答话,楚瑾不知道他是谁,然后补了句:“脏是脏,但没病。若你真是嫌弃的话,我……”
楚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我还能怎么样?沐浴?这也没办法掩饰他脏的事实,无论他洗多少次,事实都摆在那儿,也无非是欲盖弥彰罢了。
“小柒,是我。”身后的男人开了口,声音低沉,带着点压抑的哽咽。
楚瑾神经一下子就绷紧了,小柒是他乳名,知道的人不多,而楼梓瑜就是其中一个。
楼梓瑜从小就进宫,以伴读的身份跟他一起长大,在楚瑾为数不多的英雄事迹里,都有楼梓瑜的参与。他曾说他的意中人是天底下最耀眼的星星,而这颗星星就是楚瑾。
当时楼梓瑜表明心意的时候,楚瑾已经心有所属,醉在了林渊这壶酒里无法自拔,当即就婉拒了他。楚瑾为林渊做的那些,楼梓瑜都看在眼里,心下明明白白的,知道他已有心上人,而自己再无可能。楼梓瑜心里明白,但心里还是硌得慌。所谓“眼不见心不烦”,所以索性向楚瑾告别,独自一人云游四海去了。
楚瑾一直对自己这位好友有着愧疚之感,再加上自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心里羞愧的很,实在是不知道这么面对这位老友。
一阵的寒风吹过,吹散两人的思绪,楼梓瑜缓过神来,大步上前,用披风裹着他身体,一把抱住了他。楚瑾冷不丁地被他这么抱着,有些愣神而后反应过来伸手使劲地推他,边推边说:“我脏。”
可楚瑾越推,楼梓瑜抱得越紧,说什么也不肯放开。楚瑾到最后闹到没有力气了,身上又实在疼的很,便只能窝在他怀里,鼻尖触碰着那温热的胸膛,一阵酸意涌上心头。
楼梓瑜就一直抱着他,手臂勒得他生疼,好像小孩子找到了一件丢失已久的玩具,欣喜中还带点委屈与害怕。
被温热的怀抱抱着,驱散了寒日里的冷意,楚瑾有些贪恋这温暖,不想让楼梓瑜松开,想多待一会儿。还好,楼梓瑜没有,就这么一直抱着他。
直到几滴湿润顺着空隙,落在楚瑾的脸上。冰冷冷的。
楼梓瑜哽咽道:“我要是再晚来点,我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说完后,楼梓瑜像再也忍不住的样子,额头低着楚瑾的肩膀,让眼泪肆意流淌着。
听着耳边的哭泣声,楚瑾那颗早已麻木的心,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那眼泪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着流淌了下来。
银辉泻地,两颗心彼此慰藉着,用眼泪述说着内心的不安,恐惧与绝望。慢慢地两人的情绪平静了下来,楚瑾听到楼梓瑜说:“小柒,我把你拐回家,好不好?”
楼梓瑜声音里还带着哭过的嘶哑,这句话两人在少年里楼梓瑜经常说的。
“小柒,我把你拐回家,好不好?”
“不好。”
“嗯~,答应嘛~我家小柒最好了。”
“不要,别来羞我。”
“诶,小柒,你别走啊。你到底愿不愿意跟我回家啊……”
原来,变得一直是他……
楚瑾苦笑了下,过往他都是拒绝,但这一次,他不想拒绝。他想逃离这儿,以前是没有希望,所以楚瑾想都不敢想,可有一个机会眼睁睁地摆在这儿,他不想放弃,有谁不想好好的活着呢。
他眼睛通红地点了点头。楼梓瑜得到了回应,手抄过楚瑾的膝盖,把楚瑾打横抱起,当楼梓瑜抱起楚瑾的时候,才发觉楚瑾现在有多瘦。
以前楚瑾是瘦,但有劲儿,而现在楚瑾瘦的只剩了骨头。楼梓瑜抱着他,就像没抱着似的,轻飘飘的,那突出来的骨头让人心疼。宽大的披风整个罩住了他,显得他更加瘦弱,那隐隐约约的伤痕也更为触目,那份心疼化去了心中对林渊的愤怒。
楚瑾扯了扯楼梓瑜的衣襟,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看的楼梓瑜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就见楚瑾小声地道:“ 我能把那个带走吗?”
楼梓瑜顺着他的眼神,看见床上的围脖,那熟系的的毛色让楼梓瑜一下子就认出这属于谁。眼下的狠厉多了几分,总有人会把别人的真心狠狠地践踏,把别人的宝贝当做玩物一样对待。他真的没办法想像,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在过着一种什么样的日子,刚刚楚瑾小心翼翼的样子,哪有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
楼梓瑜亲了亲他的额头,对他温声道:“在我这儿,你可以肆意一点。”说完后,楚瑾的眼睛又红了,被人放在心尖上原来是这种感觉。
楼梓瑜拿过围脖放在楚瑾怀里,抱着楚瑾小跑到一处偏僻地方,可没想到有人堵在了那儿。楼梓瑜心猛地骤紧,再仔细一看是乐德,这才放下心来,这世上有谁最不希望楚瑾受伤的就是乐德了。
楚瑾经过非人的折磨后,情绪上又有很大的波动,早在楼梓瑜的怀里睡着了,乐德看着楚瑾,脸上泛着慈祥的光。过了好久,乐德才让出身子,露出后面黑黝黝的通道,这通道本身就矮,再加上乐德平时不运动,积食后成了个不可忽视的胖子,所以完完全全地挡住了这通道。
楼梓瑜在经过乐德的时候,低声说了声谢谢,便弯腰走进了通道。要不是有乐德在,他恐怕一进来就被发现了,更别提到楚瑾的屋子里。而且他一路过来,甚少有侍卫巡逻,怕也是这位公公的手笔。
要说这通道啊,这可要追溯到楚瑾的父亲楚皇,楚皇本身就是爱玩的性子,但宫里束缚太多,所以便秘密地修了个密道,直通宫外,时常溜出宫玩。楚瑾小时候也属于顽劣的性子,但平常又楚后管束着他,倒也没生出多大的事端,直到他和楼梓瑜一起发现了这密道,还抓了个楚皇玩完回宫的场景。为了不让楚后知道,以及让后面能够愉快地玩耍,三人约定,楚瑾和楼梓瑜为楚皇保守秘密,楚皇则时不时带两人出去放风。
因为玩乐而修建的密道,如今却成了楚瑾逃离生他养他的地方。
乐德看着楼梓瑜的身影一点一点融入黑暗中,叹了一口气,然后在角落里摸索着机关,按了下去,那密道慢慢地合拢,回归平时结满蜘蛛网的斑驳墙面。
乐德走了出去,看着天空中有些暗淡的星星微微出神,然后朝黎皇的寝殿走去。
孩子,别再回来了。
愿你能扫尽阴霾,重拾光亮。
愿你的星星能够重新亮起来。
唯愿你有个平凡的生活。
第 2 章
秋江明镜,北雁南飞 ,残叶婆娑,草虫喓喓,桂花的清香萦绕在整个屋子中,有片调皮的桂花随风飘落至楚瑾肩头,楚瑾放下手中的书,轻轻地扫开那有些扰人的桂花。
砰的一声,门被有些粗鲁地踹开了。楚瑾对上踹门而入之人的视线,眼眸中渗出无奈有带着宠溺的笑意,稍微顺便心疼了下又被踹的门。楚瑾跟楼梓瑜说过,不要踹门。可楼梓瑜面上答应地好好的,下一次照常不误,依旧踹门,从不肯好好进门。即使门开着,楼梓瑜也会踹一脚再进门。
亏得他面上还是个悬壶济世,救死扶伤的大夫呢,进门的方式怎的如此独特。
这原因啊,还得追究到楚瑾身上,楚瑾小时候贵为太子,遇到恼火的事也不能发脾气出来,偏偏楼梓瑜就爱逗他,楚瑾被惹恼了又不好发脾气,就只能把门锁上,不跟楼梓瑜见面。楼梓瑜也是气的啊,他逗楚瑾玩就是为了能多吸引一点楚瑾的注意力,把他锁在外头,他还有什么乐趣可言?楼梓瑜当时在外面求了许久,说了一大堆丧权辱国的话,楚瑾才放楼梓瑜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