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我刚下手术，爷爷已经快不行了，但还是跟我说了最后的话。”
十指相扣，他将她握地很紧。
雨轩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她问，“爷爷，说了什么……”
天渐渐亮了，微弱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倾洒落在地上，恍惚地成了一道道金色剪影。
“他说，要是能从头来过，他不会将母亲犯的错，加在我身上。”
听到这，雨轩的呼吸沉了沉。
不会将莫舒雅婚内出轨的罪孽，报应在厉北辰身上。
不将他视为污点，更不会毅然决然送他出国。
那份薄凉的亲情可以重来的话，也许，曾经高贵无双的蓝天清水湾，曾经矜贵凛然的厉家，就不会风涌云动，不会分崩离析。
几乎是下意识地，雨轩扣紧了他的手指。
他勾着削薄的唇角，不徐不缓地笑了笑，却是苍白的味道。
“我对爷爷，其实没什么感情。”
“四岁就被送到了美国，渡过了二十一年的孑然一人。在决心将厉北铭送进监狱的那一刻，蓝天清水湾对我而言，就不再是家。”
“可是很奇怪，我那么痛恨他，但爷爷走的那一瞬，还是难过了。”
“他最后的一句话是，既然爱她，就别放她走了，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
“我很幸运，理解了爷爷的话。如果能用全部身家换一个你，值得。”
静静地听他说完，雨轩心乱如麻。
她曾无数次地想过，在这个男人的心里，究竟什么是最重要的。
名望？
地位？
钱财？
权力？
都有可能，但唯一不会有的，应该是感情。
这是她五年前得到的答案。
但他现在却告诉她，如果能用全部身家换一个她，值得。
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心里的情绪。
震惊、愕然、惊喜、开心、激动，或者，更多的是遗憾和无奈。
她侧过脸避开他的目光，抬眸，不让眼底的泪落下来。
她低着声音说，“厉北辰，能从你口中听到这些话，我真的感动。但是……很抱歉，我不能接受。”
“以后要是遇到合适的女人，你再抱着这样的心意去好好待她。”
“你这样的男人，是多少名门千金倾慕的，不差一个我。”
他说：“你不再爱我了，是吗？”
雨轩咬了咬唇，酸涩在胸间溢开，她多没犹豫就回答了他，“我爱的，只有孩子了。就算我们勉强在一起，留给彼此的，也只有厌倦和折磨。”
第743章 雨轩不孝
“折磨？”他像是低笑了一声，周身气息越来越冷，“放你走，才是对我的折磨。”
厉北辰的这句话，令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地顿了顿。
雨轩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段时间以来，她说了那么多，但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她看着他。
他也在看着她。
她问，“为什么你对我要这么执着？”
厉北辰撩开她耳畔的碎发，危险的声音冷涔涔地盘旋在她耳边，“你可以认为我不讲道理，也可以认为我疯了。”
他垂下眼眸，像很久之前那样，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打我，骂我，你想怎样冲我发脾气都可以。”
“我想怎样都可以？”雨轩皱眉，嗤笑一声，“那我想离开你，厉总答应吗？”
他缓缓敛了敛利眸，眼神晦暗，“除了这一件。”
“你无赖。”
“你可以这么认为。”
“你——”
呆在医院的第一天，申城天色阴阴沉沉，之后就下起了蒙蒙细雨。
她并没有胃口，中饭只吃了一点。
之后就静静地靠在病床上，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落雨声。
看她走神，厉北辰眸内染过一丝暗沉。
他走过去坐下，揉住了雨轩的腰肢。
动作很轻柔，宠溺地护着她。
“在想什么？”
“我想去祭拜爷爷。”
“不可以。”他将她揉地愈发紧了，“你身体不舒服。”
“我要去看爷爷。”她执拗坚持。
最后他只好作罢。
公墓在山上，位置十分幽僻。
抵达的时候，山间被蒙蒙的水雾笼罩，一切变地朦胧而迷离。
上山的石阶染着青苔，淌着雨水。
雨丝细密绵绵地飘落，没一会的功夫便濡湿了头发和衣服。
风吹在身上，觉得冷了。
他打起黑色大伞，揽紧她，“先等雨停吧。”
在半山腰的凉亭站了一会，静静地听着满山淅淅沥沥的雨声。
他伸手，拭去她发丝上的水珠，“不舒服要告诉我，身体最重要。”
“嗯。”她淡淡点头应声，抬眸望着远处的山景，“第一次见爷爷时，在蓝天清水湾的凉亭里，他和我聊了很多，有你小时候的顽皮窘事，也有早些年爷爷经历的有趣事。”
她一字一句，像是自言自语，“爷爷还送了我一只镯子，白果青色，晶莹温润，接触到皮肤时会有一股凉凉的感觉，很舒服。爷爷说，是给他未来孙媳妇的。”
石阶两侧都是柏树，不时有雨水顺着绿叶滑落，带走凡世里那一丝纤尘。
“离开你之后，我就收起来了......”
他没有说话，静静地握紧她，十指相扣。
站在凉亭等了一会儿，雨不停，反而渐渐下大了。
地上腾起细白的水汽，远处的山景笼在淡灰色的水雾里，近处的树木倒是愈发绿意盎然了。
不再等，撑开伞，厉北辰揉着她继续往前走。
厉老的墓前，有一束菊花。
那束花被雨打得微微发颤，让人觉得有点可怜。
她俯身，静静地望着墓碑前的那张照片。
白发苍苍却精神抖擞、气色红润的耄耋老人。
“爷爷，雨轩不孝，来看您了......”
第744章 无可奉告
雨轩住院的第二天，厉北辰才将小家伙从华都首府带过来。
Sophia一见到她，猛地就扑到雨轩怀里，整个儿趴在她的肩膀上，柔柔糯糯地喊着：“妈咪，你身体好些了吗？Sophia好想你。”
雨轩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背，把她抱得紧紧的，”Sophia乖，妈咪也想你。”
令她诧异的是，Sophia本离不开她，两天的时间不见，应该伤心难过地厉害。
可见到时，除了跟雨轩撒撒娇之外，她没哭，也没闹别扭。
雨轩抬眸，淡淡地瞥了眼站在床边的那道墨色身影。
他是用了什么招数，把小家伙哄地这么好？
那天夜里，Sophia明明哭地稀里哗啦，不停地控诉厉北辰，说自己讨厌厉叔叔。
这么快就倒戈了？
“厉北辰？”她困惑，想要质问。
却听到厉北辰冷不防地说了句：“无可奉告。”
雨轩，“……”我去你个无可奉告。
等到她和Sophia独处的时候，非得问问小家伙，到底发生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之后的那几天，正是因为有Sophia在病房里陪着她，雨轩才觉得没那么难熬。
倒是御尊，这几天很忙。
厉北辰来医院的时间也变少了。
雨轩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可Sophia看起来倒是有些失落。
“宝贝儿，你不讨厌厉叔叔了吗？”
小家伙摇摇头：“我还是讨厌厉叔叔。”
她：“……”
这只小不点，雨轩越来越琢磨不透她的心思了。
难道真是应了那句话，女儿随爸？
她伸手，捋了捋小家伙毛茸茸的头发，“还是讨厌厉叔叔？可妈咪怎么觉得，Sophia非常希望厉叔叔过来医院？”
“不是的。”小家伙仰起稚嫩的脸蛋，那双琥珀般的眼眸清澈地闪着光芒，“因为厉叔叔答应我，要带我去找爸比，他说他从不说谎话的。”
一句话，雨轩眼皮跳了跳。
直到晚上，厉北辰才忙好集团的事，过来医院。
趁着Sophia在看动画片，雨轩压低声音问他：“小家伙说，你答应她会带她去找爸爸？”
他没有看她。
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形站在那里，目光却是望着着沙发上那道小身影，英俊的眉眼柔和至极。
他只低应了声，“嗯。”
雨轩有些急了，“做不到的事为什么要承诺？小孩子很脆弱，是不能轻易欺骗的！”
“你为什么觉得，我在骗她？”厉北辰那双狭长利眸，犀冷又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