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荣羡冷着一张脸,挥挥手对着金玉和杜妈妈他们吩咐道,"行了,你们也都下去吧。去把王妃的药给煎好。"
"还有,往后绝不可让王妃一个人出去,倘若再出了差错,本王绝不轻饶!"
杜妈妈她们本来就吓坏了,这下被赵荣羡一斥,就更害怕了,于是慌慌张张的便退了出去。
我躺在床上,一丝力气也没有,只静默的看着赵荣羡。
赵荣羡长长的吐了口气,回过头俯视着我,色厉内荏,"白欢喜,黑灯瞎火的。你一个人乱跑什么?今日要不是遇上我,你可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我看得出来,他很生气,比先前和我吵架的时候还要生气,只是他在强忍着不让自己跟发火儿。
他怕跟我发火会让我心情不好,他怕我腹中的胎儿再有个好歹。
赵荣羡他终究还是在意我,在意这个孩子的,我看得出来,他方才是真的急了,急的都快哭了。
这一瞬间,我都不知道我该不该继续恨他。
我默然的看了他片刻,低声道,"以后不会了……"
"白欢喜。哪怕你恨我,也不要去伤害自己,成吗?"赵荣羡又说了一句,眼底里除了焦灼便是担心。
我觉得我很是犯贱,从前被他那等刻薄,最后被他害得那般惨死。
可是眼下,就因为他待我有那么些许关心,我突然很愧疚,突然觉得自己前些日子好过分,突然……有点儿想哭。
我翻了个身,忍不住便哭出了声。
"我说,你哭什么哭啊?我又没有骂你,我这……我这不是关心你吗?"赵荣羡见我哭了。一下子就慌了。
他不知所措的伸手碰了碰我的肩头,语气放软了些,"我错了行吗?我不该说你……"
被他这么一说,我心里更愧疚了,也更纠结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应该恨他……
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赵荣羡如今的确是知错能改,但是不是真的改,我不甚清楚。
我越想越纠结,越想越想哭……
赵荣羡被我哭得更着急了,他马上起身,说道,"你别哭了,我出去行吗!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
"我现在就出去。你别哭坏了身子。"
不知为何,一听赵荣羡要出去,我顿时就更想哭了,我觉得他大约是被我惹烦了,现在要去找辛如月那狐狸精呢!
我马上哭得更厉害了,起身就扑进他怀里。
"行了行了,我错了行吗?别哭了……"赵荣羡被我弄得一头雾水,不过还是伸手将我抱住。
我在他怀里哭了好一会儿,第二日起来的时候眼睛都肿了。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了,怀了身子之后,总算要嗜睡一些。
过去,我每日总是早早儿的就醒了。
这几日不仅醒的晚上,白日里还时常犯困,经常醒来没有一会儿,吃了一顿饭,简单的料理了一下府中的事务,然后又犯困了,日子过得活像一头猪。
我刚醒来,杜妈妈就端来一碗药,说是保胎的。
因着我昨日摔了一跤,这腹中胎儿虽说没有什么大碍,却到底是要保住的。
看着桌上那碗浓黑的药汁儿,我小心翼翼取出银簪试了一试。
杜妈妈见如此举动,登时有些不高兴了。
"王妃娘娘,这是在怀疑老奴不成?"她的一张胖脸写满了委屈。
金玉见了杜妈妈这副委屈样子,立刻便笑了,"杜妈妈,您这是想什么呢?王妃怎么能怀疑您呢?"
杜妈妈这下更是不解了,"王妃若是没有怀疑老奴,何故要用银簪子试药呢?"
"杜妈妈,这王爷虽然没有侧妃,可雪院里那八位可不是省油的灯,哪怕她们无心暗害,难保他们的主子不会。"金玉笑得灿烂。
金玉果然是我身边最冰雪聪明的丫头,我都还没有开口,她便什么都知道了。反倒是杜妈妈,虽然年纪大,却不是很通透。
经由金玉这般一点拨。杜妈妈立刻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是老奴愚笨,是老奴愚笨。我就说嘛,这王妃便我这老妈子一手带大的,怎能怀疑我呢。"
杜妈妈笑得很是尴尬,像是刻意在掩饰她的尴尬。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的。这毒药能试出来,堕胎药可试不出来。
我端起药一饮而尽,然后又吩咐杜妈妈说,"杜妈妈,一会儿你出去,就说我没有良心,竟是怀疑你给我下毒,还特地拿了银簪试毒。你不高兴,我便怒斥了你一顿。"
"王妃,这又是为了什么啊?"杜妈妈不解。
"杜妈妈,王妃这是给那些居心叵测之人警示呢!好让某些人知道,王妃很是小心谨慎,倘若有个意外,那定是旁人谋害。若不杀鸡儆猴,难免以后不会发生昨日的意外。"还是金玉懂我。
金玉这般赤裸裸的一解释,杜妈妈终于明白了。
她干笑着说了声'老奴愚昧',然后便出了门儿。
没得半日的工夫,整座王府就都传遍了,丫鬟们见着我都谨慎了许多。尤其是和香儿郑妈妈她们亲近的几个丫鬟,往日里总是说我坏话,这几日都变得乖巧了许多。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雪院里那八位,稍微消停了许多,几乎没有人敢过来烦我了。
那辛如月跪了两个时辰,听说膝盖给跪坏了,这几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先前大哭大闹了一场,像是想引起谁的注意,可哭了大半日,也没人理会她,索性也就自己窝在屋里装起可怜来。
过了好些日子,才到我面前请了一通罪,那模样可怜极了,像是我会要了她的命一般。
尤其见了二公主来串门子,她装得愈发可怜了。
可惜二公主最是厌恶这样装可怜的白莲花,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那辛如月又只好悻悻的回去了。
"也不知道父皇究竟是怎么想的,竟赐了这么个货色给四弟。"看到她走出去的背影,二公主忍不住呸了一声,就像是见着宋隐娘一般,怒声骂道,"真是个不要脸的贱人,连个妾都算不上,竟成日里想着算计当家主母。"
那可不是吗?
我笑了笑,从容道,"这些个美人,都是父皇御赐的,从前不是养在母后身边儿就是养在官宦的府里,心气儿自然是高一些。谁愿意安安分分的做个奴婢,尤其是这个辛如月,那可是八个美人里最为出色的,无论是模样还是身段儿,亦或者歌舞,那都是一等一的。"
闻言,二公主叹了口气,更是愤然了,"可不是吗?这些个下作的东西,往往都喜欢靠着美色往上爬。"
"可是别说,有的时候,这美貌还是有用的。你瞧瞧你,生的一副好的容貌,这便让四弟一见钟情,什么事儿都迁就着你。如我这般,容貌平庸的,连自己的娘亲都不喜欢。"说着,二公主不觉露出几分失落,"我大姐便生了一副好容貌,父皇疼爱她,母亲宠着她。最后嫁了个吐蕃可汗,那可汗还将她当做宝贝供着……"
"像我这般,连个国公府也嫁不上。嫁了尤照那么个窝囊废,他还还成日里给我添堵!你是不知道,这几日他竟上我屋里偷了大姐留给我的汉白玉镯子,就为了给那贱人买一些吃的,我怀着身子的时候,可没见他待我这般好。最可恨的是,这对贱人还当面诅咒我儿死……"二公主是越说越生气,越说越伤心。
别说是二公主,我听了都生气。
宠爱小妾也就罢了,竟是诅咒自己的儿子死!我不免怀疑上辈子二公主儿子的死,与尤照也有些干系。
到底都是惠妃纵的,眼下都闹到皇帝跟前去了,他们竟还这等嚣张。
如此下去。这二公主只怕又要走了上辈子的老路。以前我是不喜欢二公主,可这相处久了,发觉她人还是不错的。
我既是遇上了,自然不能让她受气。
我想了想,给她出主意道,"二公主,不如你休夫吧!"
"休……休夫!"二公主微微一震,为难道,"我一个女人家,又怎么好休夫!顶多是和离,可尤照那贱人死活都不肯。"
倘若是寻常的女人家,自然是不能休夫的,可她是公主!
我笑了笑,摇摇头对她说,"二公主,你可别忘了,你是公主,是堂堂正正的皇室血脉。寻常的女人家是不能休夫,但公主是可以的。咱们北朝不是就有一位静安公主曾经休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