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琪倒吸一口气,终于证实她之前的猜想,叶子怀根本就是被这个梁皇囚禁在皇宫里!
朝夕祸福变化之快,着实让人有些无力接应。当东宫的大门打开,叶子怀看到自己的父兄迎面而来的时候,他一路奔过去迎接。
本是父子三人的重逢,却被东宫里的公公用刻意的咳嗽声提醒着,叶老将军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时过境迁,自己的养子如今可是尊贵的太子。皇宫大院,等级森严。父子三人略显尴尬地对视,叶子怀就紧紧挽住叶老将军的胳膊,脚下飞踢一块石头到公公的身上。
“你,给我消失,立刻!”叶子怀一向对这个天天跟在面前的魏公公没好脸色,他左手挽着叶老将军,右手挽着自己的兄长,将殿内的宫人悉数轰了出去。
他被梁皇关了这么久,早就憋着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自家人呢。
“云琪公主她怎么样?”叶子怀一开口,叶子诚就笑出了声,他笑这个摇身一变成为梁国太子的弟弟,果然还是最在意的就是佳人。
“她被皇上单独留下谈话了。”叶老将军也跟着轻轻一笑,这场惊心动魄的劫后余生虽然依旧乱如麻,但此时此刻对于他们父子三人来说,家人能平安相聚已是万幸。
尽管之前梁皇已经亲自说了一遍,但叶子怀一直持有怀疑态度,他多么希望叶老将军会告诉自己,他就只是明威将军府里的二公子。可惜天不遂人愿,叶老将军这才有功夫细细回想,原来早在那个大雪纷飞的清晨,明威将军府一世荣辱都与这个隐藏的皇子结为一体。
尽管所有人,所有的一切都在梁皇的计谋中,但一念仁慈是真的,父子情深也是真的,对叶子怀来说,明威将军府才是自己的家。
“父亲,您说皇上是不是老糊涂了,我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儿子?”叶子怀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这算什么惊天霹雳!我前脚进皇宫翻案,后脚就把我禁在这该死的东宫,我看他是找不到合适的储君,随便拉我当垫背的吧?”
叶老将军手一伸,叶子怀就赶紧抱住自己的脑袋躲在兄长叶子诚的身后,控诉道:“干吗又打我!”
“事已至此,你的言行举止切不可再像以前那般没规没矩,”叶老将军苦口婆心地摇摇头,境遇大变,他虽然理解这个孩子难以适应,但有些事情,他必须要提醒自己的孩子,“皇上已亲封你为太子,今后在外,你不可再称本王为父亲,外面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呢,廉王虽然被夏侯爷用命保下来了,但他怎么可能轻易离开这皇权中心,你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任何事情。”
叶子怀一脸苦笑,自嘲道:“我都能当太子了,天底下的怪事再多也不稀奇了。”
叶子诚一向心疼这个弟弟,可如今身份转变太大,他虽不愿弟弟被这突如其来的规矩拘着,但又不得不为他的未来考虑。只能拍拍叶子怀的肩膀,叮嘱他需要注意的各项琐事。
正当叶子怀听得头大的时候,东宫的门又开了,叶子怀的眼睛一亮,嗖的一声就蹿了出去。
林云琪一眼就看到了叶子怀,他虽然换了符合太子身份的装束,但那双灵动的眼眸依旧是她所熟悉的。
分别近两个多月,林云琪每天都在担心,担心这个人的安危,担心这个人的衣食住行,甚至担心这个人的心情起伏……
“对不起……”叶子怀的话还没说完,林云琪就反手抽走他腰间的短刀,直接打得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我错了……我错了……”叶子怀边躲边退,忍不住放大了声量,“有你这样谋杀亲夫吗?”
林云琪冷眼瞪着他,“你错哪儿了?”
叶子怀生无可恋,他哪知道自己错哪里了,怀着求救的眼神望着自己的父兄,可谁知叶老将军微微一笑,挥挥手就大步离开了。
叶子诚有些看不明白,一边快步跟在叶老将军身边,一边回头望着可怜被打的弟弟,一脸震撼地询问道:“父亲,他们都打起来了,您就这样放任不管?”
“管什么?”叶老将军停下脚步,嘴角轻轻一划,“年轻人自己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叶子诚就这样带着震惊,被自己的亲爹给提溜出去了。
叶子怀见四周无人,也懒得一直满院子狂奔了,紧紧抓住林云琪的手,瞬间收起玩笑的脸,认真地说:“能见到平平安安的你,真好。”
林云琪瞬间就红了眼眶,大抵是因为叶子怀也说出她心之所想。
日月星辰变换,每一个漆黑的夜,纵然相隔千里,总有两个人影双手合十向神明祈祷。
“梁皇肯定脑子有病!”林云琪没好气地抱怨道,“你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儿子,你明明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讨厌鬼啊!”
叶子怀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彻底,笑得放松……
境遇巨变,旁人皆是震惊,更别说处在风口浪尖的叶子怀了。
震惊、怀疑、不解、无奈、不安、紧张、悲伤……
各种复杂的情绪接踵而至的时候,叶子怀耳边全是让他听话,教导他该如何做的言语。而世间只有云琪公主,如同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分~身~,与他一起吐槽和咒骂这个不按章法出牌的梁皇。
风雨江山,岁月山河,至情至性之人难逢难遇。
第69章 人影错落
世间有一种残忍,是带着以爱之名靠近的。从小,林云琪的母亲就曾告诉过她:“天下最累的人是帝王,天下最惨的人是太子。”
王座之下,皆是血腥。林云琪望向叶子怀的目光,多了一丝心疼,她没有时间也没有想法去考虑他身份巨变之后的问题。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不管他是叶子怀也好,是梁国的太子也好,只要是他想要走的路,她便毫不犹豫相伴无悔。
叶子怀难得变得安静下来,他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想暂时做自己,他原本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潇洒之人,如今却成了从出生之始就被决定命运的人。他甚至没有一丝选择的余地,不管他愿意不愿意,这个梁国储君就是他了。
一时之间,叶子怀当然难以接受,他本就热衷当一个逍遥自在的江湖人,如今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接踵而来,重重砸在他的脑袋上。这个身份让他呼吸急促,让他浑身不自在,他不习惯,他最终低下头,轻轻靠在林云琪的肩头。
“我不想当太子,”叶子怀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一座山在呼唤一条河,“我只想做我自己。”
林云琪挽着叶子怀的胳膊,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安静陪着他。她知道他有多累,她懂他的无奈与煎熬。人生在世,喜怒哀乐各种情绪抵达零界点的时候,需要的都是一份认真地聆听。
“自己?”叶子怀时而苦笑,时而迷茫,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现在,我连自己是谁都快分不清了……”
“他说我娘叫林婉儿,温柔贤淑,是他心中唯一的皇后,可他为什么连自己心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
“他凭什么用一道圣旨就把我困在这该死的东宫!”
“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做?”
……
面对林云琪,叶子怀才敢卸下所有伪装,语无伦次诉说着积压已久的情绪。
“远方太远,尽是迷雾,”林云琪转头,凝视着叶子怀的眼睛里有光,“索性把目光先放在脚下吧,现在你的肚子叫了,该吃点东西了!”
叶子怀被林云琪逗笑了,宫人就在这个时候恭敬入内,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十几道美食就被端上了桌子。林云琪这才有功夫看看东宫景色,垂柳拱桥,浅湖金鱼,任世间繁杂,祭奠五脏庙都是头等大事。冰封已久的东宫,终于有了一丝烟火气。
尽管梁皇已在皇宫中为云琪公主安置了住处,甚至暗示自家儿子留人在东宫也未曾不可。可林云琪执意离开,早年让曲先生在郊区买的宅子如今总算派上了用场。她虽然没有明说,但叶子怀早就知晓她的用意,毕竟,一旦他们两个都被困在皇宫里,他们心底的梦就会彻底远去了。
第二天的早朝,换了身份的叶子怀第一次出现在大殿之上。面对齐刷刷的跪拜之礼,叶子怀脸上毫无表情。
“夏侯爷已死,但候府上下千百人,剩下的琐事就由你处理吧。”梁皇解禁叶子怀的第一个信号,便是放权让他自己去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