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渔心道:滚吧,记都记不住,还想嘲笑我。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戏中人。”周亦渔帮他接:“张爱玲的,你想说这个是吧?”
乔数说:“我记不住难道不是必然的事情吗?”
“是必然的事情。我什么时候用过这句酸话?”周亦渔问,试图否认。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忘了,但是是贴在班级后面墙上的。”乔数半点不被忽悠,相反,他伸手虚虚隔空点周亦渔的鼻尖,再碰自己的鼻尖,觉得好笑那样地蕴着笑意说:“——眼前人是心上人。”
“……”
周亦渔高一时候没能褪掉的中二历史被翻出来,她好几分的尴尬。刚缓过神,又被乔数突如其来的一记直球整懵了。
她太懵了,下意识就打算把话题挪开,别再在这里挡着“你别用张爱玲的话,不吉利。”她说,“你扯到哪里去了,我们本来在讲什么的?”
“在讲乡下人,表白的事情。”乔数说。
他自己说完,顿了半秒,这停顿太短了,几乎像个磕巴。而后他继续:“……还是说是捅破?”
周亦渔:“……”
乔数抬手摸自己的鼻子,他终于看起来有那么些不自然了。
“我一直以为就差一句话,差一层窗户纸而已。”
他们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表现得都像真正的情侣,亲呢又自然,对彼此充满了好感。他们好像默认了,身边的所有人好像也都默认了。
不管是高中的时候还是现在的时候,这样的默认太自然了,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也这么以为。”周亦渔说,“可是实际上……”
“?”
“实际上我等这句话也等了不短的时间,”周亦渔说:“我以为你会说的,然后我很早之前就能和你在一块。”
“……”
“……”
回家之后周亦渔躺在床上失眠了半个小时左右,而后不知不觉地睡过去。
他们从茶餐厅吃完出来,前半段试探着不熟练地表白,后半段却在剖析心情。
回家的时候,乔数想要送她。他坚持认为有名有份谈恋爱的第一天,他应当送女朋友回家,至少要看着她上楼。
“可是你是开车来的,你女朋友也是开车来的。”周亦渔说,“你送了我,然后难道我再找拖车公司来把我车拖回去吗?”
“……”
“不如还是算了吧,明天我还要上班呢。你把枉顾留下就可以了,你人走吧——”周亦渔话说到一半,硬生生转弯,“我会想你的,下次让你接送,好吧?”
……乔数看起来不开心得厉害。眉毛皱着,满脸的不情愿。
男生这么难哄的吗?周亦渔也不太有经验。
她抱着很沉的那袋子《枉顾九霄》,再次补充:“现在你有机会送我去地下车库。”
“……”乔数说:“你还是别说话了吧?”
“……”轮到周亦渔不爽了。
最后他们在停车场分别,周亦渔说了再见。而乔数凑过来,他先扶着周小姐的肩,而后拉近了她,自然而然地便伸手圈住周亦渔。
乔数弯着腰,下巴放在女朋友的颈窝上。
地下车库真是太暗了,什么都有些看不清。
“书上有签名,”他力图漫不经心地说:“我半年前去跟江照影要的签名。我知道你长情,总会喜欢。头脑一热就想送给你,觉得再背一整天这种那么重的东西也没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我必然要写得很快了(相对前段时间而言感谢在2019-11-25 13:49:25~2019-11-29 00:5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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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为难四十
他把话说得实在是太蛊惑人心,至少蛊惑到了周小姐的心。后果就是周小姐晕晕乎乎回了家来,头脑不清醒地失眠半小时,睡过去之后还能梦见乔数。
她又做梦了。
这次的梦一开始却不再是高中了,而是大学。
周亦渔考上的是一所财经大学,选专业的结果又是不知死活地要学高数。
文科生,又是女孩子,填志愿的时候她妈妈就说,“学法,财务,总得挑一个。难不成你想读个师范再回来当老师?”
周亦渔不是这个意思,她没办法跟她妈说。何况心里自己堵着一口气,最后半推半就地念了。
她们学校景色周亦渔一向觉得一般,走了四年的路,就更不觉得如何了。
一个宿舍四个人,周亦渔看见她们面积不大的宿舍里,两个躺在床上玩手机,另一个正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勾画她的眉毛,自己盘腿坐在床上不知道和谁在发消息。
画眉的那个要出去见她的男朋友,躺在床上中的其中一个人在通过网络小说欣赏别人的绝世爱情。
她记得自己在发消息,但不记得是在给谁发消息了。梦里颠倒又混乱,模糊不清。周亦渔努力去看手机屏幕,可是上面空荡荡的,一片空白。
然后周亦渔听见看网络小说的那个舍友在喊,“老子好他妈想要个男朋友啊啊啊啊!”
有男朋友的那个把自己的眉笔往桌上一拍,也喊:“谈恋爱烦死了!我现在好想分手!”
第三个人声音游游荡荡:“算了吧。”
也不知道在让谁“算了吧”。
她们三个人吵吵嚷嚷地讨论起来,最后约会的那个出门。
都是十八九岁的女生,声音清脆,充满活力,什么事情都能勾起兴致勃勃的快乐与尝试的冲动。
周亦渔觉得混沌,还有些头痛。她看见自己将手机摁灭,仰面躺下,屈着一条腿,满怀的厚被子。
她感觉空落落的。
想谈恋爱的。好想谈。可是她没有力气和兴趣再去快乐地认识新的人,发展新的心动了。这太累了。
“或者你不该放弃乔数的,”
然后视角就切换了。周亦渔听见了卜絮的声音,卜絮是天生的萝莉音暴躁心,声音听着像渗糖。
“我一直以为你们会在一起。”卜絮这么说。
她们并肩走在周亦渔上的财经大学的某一条路上。
“……我也这么以为的。”周亦渔又听见自己的声音了,听起来异常的虚渺,像远远传来的声音。
“很多人都这么以为吧。可是没有。”十八九岁的周亦渔轻声说。
“我没有想到高考完你们就这么……”
“本来分班以后就不熟了。”
“你知道乔数现在在哪里吗?”
“我不知道。”
“你会后悔吗?”
“……”
好像过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长到路边高树上的叶子游游荡荡晃下来,一直安稳落到了地面上,再被周亦渔一脚踩住。
秋天的,干燥又很脆的声音。
她才听见自己轻声几乎是要叹气了:“后悔的吧。我真的挺喜欢他的。”
秋冬寒冷的风一阵一阵不停地吹过来,卜絮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赶来看她的吧?
对,卜絮在首都念医科呢。
卜絮就牵住她的手。
“为什么不表白呢?”她问。
十八九岁的周亦渔说:“我不知道。可能我在等他的吧,只是没有等到。”
“……”
于是卜絮就不再说话了,她也没有说话。
两个人之间安静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最后卜絮抱了抱她,又放开。
她们继续牵着手朝前走。这条路好长啊,周亦渔都想不起来自己的那个学校哪里有这样的一条长路了。
“以后还长着呢。”卜絮的声音也变得渺远,“我们鱼鱼不着急,不知道会遇见谁呢。”
“……”
“……”
周亦渔醒过来。
她出了一点汗,摸索着看时间,才五点多,再睡个回笼觉都来得及。
但她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温吞到近乎凉的水,光脚踩在地板上,寒意丝丝渗上来,让周亦渔清醒多了。
喝完半杯水,她坐回床上。
今天还是要上班的一天,她和素姐一块儿搭班。
刚才做了梦,记不清七七八八了,应当是碎片梦,而且好像不是什么好梦,周亦渔记得自己总在叹气。而且最近做的梦有点多,可能是太累了。
而且,还多了一个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