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点没说谎,日后他确是身高八尺,彼时沈绿绮之于他,如同小鸟依人一般,他一伸手,就能抱她满怀。
又过了一年了,好想快点长大成人啊,顾明熹再一次在心底发出这样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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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妙音拈起了一根翡翠香箸,轻轻地拨了拨错金莲花香炉的孔隙,香屑沉下,袅袅的烟气慢慢地升起,丝丝缕缕缠绕在她的青丝之间,她垂着眼,睫毛浓郁若蝶影,眉眼明艳,宛然如同画中人。
建元帝进来的时候就是见到了这么一幅景致,他心中一荡,走到了唐妙音的身后,伸手搂住了她。
她的宫殿里总有一种奇异的香气,旖旎而悠长,让人不由自主地神思都放松下来,建元帝每每来此都久久不愿离去。
唐妙音也不起身,她放下了那香箸,柔若无骨地靠在建元帝的怀中,口中却说:“陛下怎么不去皇后姐姐那边,你总来我这儿,宫里的人要说我闲话的。”
建元帝嗤了一声:“李氏无德,不配居后位,可惜太后护着她,不然朕早就废了她了,如今她还在斋宫抄经祈福,朕一时半会还不想让她出来,你提她做什么。”
唐妙音的手指在建元帝的胸口打着圈儿,轻声道:“陛下真是好狠的心呢。”
建元帝把唐妙音打横抱了起来:“朕不但心狠,人也狠,昭仪你不信可以试试看。”
唐妙音“嘤咛”了一声,又娇又软。
宫人识趣地退了出去,放下了纱帐。
正是襄王与神女共赴巫山,浪潮翻涌,嬿婉良时,春水横流,好一番云雨。
莲花炉中飘出来的香气似乎更浓郁了。
……
事毕,唐妙音懒洋洋地趴在建元帝的胸膛上:“陛下的兴致真高,可把臣妾折腾坏了。”
建元帝大笑:“朕今天特别高兴,难免上了兴头,昭仪你要什么补偿,朕都给你,来,皇后长秋宫里的那套十二幅花鸟琉璃屏风你不是一直眼馋吗,内库还有一套松鹤的,朕叫人搬过来给你。”
唐妙音心中一动,试探地问道:“什么事情能令皇上如此开颜,可否说出来让臣妾也陪皇上一起欢喜?”
那一室绮香浓软,让人心神飘忽,美人在怀,丰肌柔骨,何况,唐妙音方才在床第之间端的是销魂夺魄,让建元帝实在餍足。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和你说说也无妨,今天有人给我送来了亡魏的汝宁公主。”
唐妙音撅起了嘴:“好啊,原来皇上新得了一个美人,皇上高兴了,臣妾可不高兴了。”
“可不是这个缘故。”建元帝安抚道,“这个汝宁公主论起来是江都公主的妹妹,当初魏亡的时候,顾弘韬的长子顾明城把她偷偷地藏了起来,如今又遣人将她送给朕,朕要用这个女人把顾明熹那个小畜生哄出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解决了。”
建元帝身为一国之君,被顾明熹那样殴打羞辱,他岂肯轻易尚罢干休,但顾明熹毕竟身份不同,他也不太敢在这洛安城中明目张胆地杀他。
如今顾明城给他送来了汝宁公主,正中下怀,他心中已经谋划妥当,想到马上就能把顾明熹的人头取下,建元帝不由浑身舒爽。
唐妙音不动声色,娇滴滴地道:“臣妾这就不懂了,顾家的小公子哪里冒犯圣驾了,皇上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呢?”
建元帝哪里有脸说出那日的情形,他哼了一声,含含糊糊地道:“顾家的人,对朕向来不敬,朕想起他们就十分厌恶。”
唐妙音心中冷笑不已,口中却附和道:“那是,陇西王府妄自尊大,拥兵自重,长此以往,朝野上下只知陇西王而不知皇上了,很不成体统,臣妾也觉得皇上须得好好教训一下他们。不过呢……”
她眼波一转,曼声道:“臣妾记得,下个月就是太后娘娘的生辰了,这么大好的日子,如果生出事端来,沾了血腥,未免不吉利,不如等太后的生辰过了,再做谋划也不迟,皇上以为呢。”
建元帝的孝心还是有的,被唐妙音这么一说也记了起来,他沉吟了一下,颔首道:“言之有理,还是昭仪考虑得周全,朕就且容顾明熹再活一段时日,哼,便宜他了。”
唐妙音趁势又贴了过去,手臂绕上建元帝的脖子:“那皇上刚才说的琉璃屏风什么时候给臣妾呢?臣妾不要内库里那个,就想要皇后娘娘宫里的。”
建元帝拥着唐妙音的丰润娇躯,宛如陷入云朵之中,飘飘然的:“好、好,都依你,朕过会儿就叫人给你搬过来,但凡你想要的,朕都给你。”
两个人又是一番颠倒缠绵。
建元帝终于疲倦了,阖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唐妙音却睁着眼睛,直到建元帝睡熟了,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宫人上来,为唐妙音披上了孔雀羽大氅。
唐妙音亲自过去,将案上莲花炉中的香屑剔除,又放了一方香饼进去。
香气甜蜜浓腻,是美人的温柔乡,令人沉醉不醒。
唐妙音走出了内殿,抬了抬手。
一个样貌很不起眼的宫人一直守候在殿门外,此时立即上来,垂首俯身:“昭仪娘娘有何吩咐?”
唐妙音黛眉轻颦,压低了声音,飞快地道:“马上飞鸽传讯,禀告王爷,皇上打算对四公子下手,就在下月。”
“是。”那宫人波澜不惊,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外头的风吹了过来,深夜里,春寒料峭。
唐妙音举手到嘴边,呵了一口气,挺冷的,但她一时半会却并不想进去。建元帝在里面睡着,唐妙音不愿这么快回到他的身边。
她的眼前浮现出了顾弘韬的面容,英俊而高傲,充满了男性刚硬的气息,她的身体一下火热了起来,仿佛怀春的少女一般,心脏怦怦地跳得厉害。
她喃喃地道:“王爷,我很想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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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顾明熹从平阳侯府后门出来,走到外面的大街上,陈景从后面跟了上来。
“陈景,你急急地叫我出来有什么事情?”
陈景向来是个沉稳内敛的男人,但此刻他的脸色也有点异样:“小公子,汝宁公主到了洛安城外,她想见您。”
顾明熹顿住了脚步:“汝宁?是谁?”
“汝宁公主是魏帝的第七女,宫中的李良人所出,江都殿下的妹妹,论起来,还算是您的姨母。”
顾明熹眉头微微皱起:“魏国亡了,按父亲的手段,不可能会留皇族的任何人活下来,这个汝宁公主是怎么回事,莫非是有人冒充?”
陈景摇头:“不至于,属下昔年在魏国皇宫中见过汝宁公主几次,还是认得她的。她没有路引,进不了洛安城,此时歇脚在城外的云寂庵,昨天托了人过来找我,我过去见了一面,确实是汝宁。”
“如此,她所来何为?”
“汝宁公主说,魏帝临终前,曾经嘱咐她去找江都公主,交代了一件十万分要紧的事情,但是江都公主不在了,她历经诸多艰难,才打听到了你的下落,如今要把魏帝交代的事情转告给您。”
江都公主是魏国皇后所出的嫡公主,身份尊贵,当然不是汝宁所能比拟,或者魏帝当时有遗嘱要交付嫡女,托了汝宁传话,也在情理之中。
顾明熹想起了母亲,心中悲伤而惘然:“好吧,带我去见见她。”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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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寂庵在洛安城外五里地,远离了官道,十分僻静。庵外有几簇湘竹,竹影婆娑,竹叶落了一地无人收拾,看过去十分冷清。
顾明熹下了马,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过于安静了,仿佛虫鸟都睡去。他的心里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踌躇了一下。
“小公子?”陈景以目询意。
顾明熹沉吟了一下:“你进去,把汝宁叫出来。”
陈景依言进去了。
不到片刻,他领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出来。
魏国的皇室是为鲜卑族,与纯粹的汉人不同,他们的面容轮廓十分深邃,眉目昳丽,眼眸是浓郁的琥珀色。那汝宁公主也是如此,乍一望过去,依稀与江都公主确实有五六分相似。
汝宁公主一眼看到了顾明熹,她的眼睛里浮现出一种炙热的光芒,仿佛十分激动:“你是长生吗?我终于见到你了。”
顾明熹出生至今,其实并未见过魏国皇族的任何人,但他与江都公主感情极深,连带着对汝宁的态度也亲切了起来:“是,你找我,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