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扶绪倒吸一口冷气,磕磕巴巴说不清话来,“这么重的伤,你怎么不和我说?”
口中念诀,手心凝聚成金色的光团,轻轻覆盖在四不相的伤口上。它身下的垫子早已被鲜血浸透,染得它的毛通红。
“你知道麒麟的血有多贵重吗?流了一地,全贡献给这垫子,你也不心疼。”手缓缓移动,将它的身体罩在仙光里,扶绪嘴上虽然抱怨着,眼里还是流露出了心疼。“唉,幸亏有我在这里,不然你憋着不说,早晚要失血而亡了。”
四不相的眼睛半阖,眼球上有一层薄薄的膜糊着,看着分外虚弱,毫无生气。看着往日里活蹦乱跳,一看见她就想拿角戳|死她的老朋友虚弱成这般模样,扶绪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毕竟如果不是它挡住了蛟龙双鞭,此刻姜子牙约莫尸骨都寒了。
好容易将血止住,扶绪继续运仙力,去平缓它体内的翻涌不止的蛟龙煞气。在她的仙力触到煞气时,扶绪感觉到自己的金鞭又微微震了震。
这可真是奇怪,等她回了娲皇宫,定要问问娘娘。扶绪看了眼完全阖上眼的四不相,手上注入一道更强劲的仙力。
这一番疗伤颇费功夫,结束时她额上布满一层薄薄的汗珠,眼前金星乱闪。
“果然这具身体不顶用。”她摇摇头,甩开脑子里的混沌,平复片刻,柔声道,“没有大碍了,你好好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再给你带些补药。”
正要站起来,却见一直闭目休憩的四不相睁开了眼睛,看了她片刻,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她的手。
扶绪轻笑,翻手敲了敲它的黑角:“嘿,我这也算是救了你一命,怎么也能抵消掉你对这角的仇怨了吧。以后再见我,可不许戳我了。”
谁知四不相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过头不看她了。
意思就是:这二者不可混为一谈,没门!
“你这小气鬼。”她一边嘟哝着,一边站起来。“我真的走了,你好好休息,如果还有不舒服,直接来找我。”
四不相不再理她,继续休息去了,她轻叹口气,转身出了门。
本想回房,却又突然想起杨戬也和闻仲动了手。
她在护送姜子牙回城时远远一瞥,他二人正斗地激烈。但她回府后直接被急忙赶来的武王带着各位太医围住,直到现在都没见到杨戬。
神兽麒麟都被伤成这个样子,也不知杨戬怎么样。
正在踌躇,余光瞥见老管家经过。她连忙叫住老管家,问道:“大王他们还在前厅吗?”
“大王还在。”老管家道:“就在方才,大家差不多都走了,只有大王带着上大夫留下了。”
“那杨戬呢?”
“约莫回房了吧。”老管家迟疑一下,道,“但其实自打他们回城,老奴就没见过杨公子,他一直都没有出现。”
“……”
* * *
扶绪还是磨蹭着走到了杨戬的屋子前。绕着紧闭的门窗走了一圈,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晌,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毫无动静,应该是没有人。
那他在哪里呢?
扶绪郁闷地把脚边一颗小石子踢开,正要转身,鼻子却嗅到一丝血腥味。味道极淡,转眼间消散。
她用力蹭了蹭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在四不相房中太久出现的错觉。扶绪转着身体,仔仔细细寻觅一圈,但庭院空旷,一览无余。她心里一咯噔,慌忙凑到门边,细细嗅了好久,才又隐隐约约闻到了血气。
试图推门,没推开。她有些急了,急促道:“杨戬!你在里面吗?”
无人回答。
依旧推不开门,门里似乎被打上一层结界,无论她怎么推,房门都纹丝不动。
“杨戬,你若是不开门,以后就再也别给我开门!”将手掌注入仙力,狠劲拍了拍,门仍旧顽强地紧闭着。她气得直跺脚,“杨戬,我走了!你别后悔!”
屋里的人脱了一半的衣服,露着一条胳膊,安静地坐在桌旁,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他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失落,垂下了眼眸。但他情绪敛得很快,不消片刻,便恢复了一贯的喜怒不明。面无表情地将一条细布缠在流血的手腕上,咬住一头细布,另一手拉紧,打了个结。
包扎完手腕,杨戬把挂着的那一半衣服也脱下来,将上半身裸|露在空气里,低头看着身上被闻仲的蛟龙双鞭震出的伤口,用布囫囵着擦掉血迹,正要将伤口裹起来,却听到屋顶传来瓦片碰撞的声音。
这里是看起来甚是寒酸的丞相府,奇人异人又多,毛贼该是不会光顾的。他皱眉想了想,忽然意识到“不速之客”可能会是谁。然不等他再布下一个结界,一丝日光倏地倾泻下来,屋顶多出一个大洞,一个人顺着洞跳了下来。
下意识站起来去接,他将来人抱了个满怀。
“你不是……走了吗?”他看着怀里的扶绪,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我的确是走了。”她一把搂紧他的脖子,道,“可我也没说不回来啊。”
他脸色明显很不好看,一副伤中的病态。他对上她的眼睛后,目光闪了闪,环着她腰的手一松,就要把她放开。扶绪见状将他的脖子搂得更紧,死活赖着不下来。
“你、你这是……”杨戬字里行间满是无奈,他推了推扶绪,毫无意外的没推开,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想作甚么?”
“我什么也不想做。”她搂得紧,嘴唇几乎是贴在他耳边,冷哼道,“我只是怕手松开后,就会被你扔出去。”
“不会扔出去……”他哭笑不得,微微弯下腰,将他二人的距离分开些,有些不自在道,“你一个男人,又不是断袖。这样抱着我,不觉得很不舒服么?”
扶绪的手一僵,这才意识到男女有别的问题。
此时她两条手臂紧紧圈着他的脖颈,上半身几乎是紧密地贴着他裸|露的胸膛,肌肉骨骼纹理她全都感受的一清二楚。
他的心脏与她的近乎是一齐跳动,“咚咚”声在这寂静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
被这暧昧的动作搅得头脑发昏,她的呼吸微滞,脸颊开始发热。
可是偏偏在这时候,有血腥味飘进了她的鼻子。
对了,她想起来,他还有伤!
一时间,扶绪仿佛被天河水劈头盖脸浇了一通,方才不知飘到哪里的思绪争先恐后地回了她的脑海,发热的脸颊瞬间回到正常的温度。
猛地放开手,退了几步,他的身体便全然映在了她的眼睛里。可她没心情观赏他的身体,目光定在他胡乱包扎的伤口上,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拆。
“啧,虽然平日里看你不是那么……那么阳刚,可没想到你原来真的好这一口。”他笑着打趣她,同时避过她的手,转过身体,将衣服披上。
扶绪看了看自己衣襟上沾的血,将他整理衣服的手按住,道:“我、我没别的意思。方才是我太着急了,凭我怎么喊你都不开门,又急又气,没想太多。”
“方才——”他扭头看着她,面不红气不喘地编瞎话,“不是我不开门,是我行动不便,还没等下床给你开门,你就走了。”
“哦。”无奈又无言,她仰头看他,和他大眼瞪小眼有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指着他胸前道,“血都透过来了,你不疼么?”
他愣了愣,下意识抬手盖住血迹,不想让她看见。
的确是疼的。
但她进来之前,也没有那么疼。他心道,果然,还是孑然一身又无人问津时的日子好过一些。
“左右都是男人,有什么可避讳的。你放心,我不好那一口。”她又退了两步,道,“我只是担心你。但你能动能走,我跳下来的时候还能及时接住我,看来你也没什么大事。若是觉得我在这里不自在,我走就好了,你安心包扎伤口。”
一边说着一边退到门边,她悄声叹道:“有生以来,我遇到的麻烦真真是全在丞相府聚堆了。”
拉开房门,一步分三步地倒退着走了出去,她心里其实是期待他能开口留她的,那样她就可以帮他疗伤了。
但他见她磨磨蹭蹭不走,却只是点点头,故意装作没看出来,道:“你回去好好歇息,过几日还有场仗要打,就不必——”
本想说“就不必费心我了”,但还是转了个话,说得委婉一些:“就不必操劳没用的了。安心休息吧。”在扶绪略失望的眼神里走至门边,阖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