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一鸣停好车过来正好看到电梯门关上,那一秒钟他觉得里面的人格外的熟悉,却没有多做想法,走过去从戴星舒手上接过大衣:
“走吧。”
戴星舒点点头,然后眉眼染着笑意道:
“我刚刚遇到宁哥了。”
席一鸣一顿,心脏有些不舒服,然后若无其事道:
“哦。”
戴星舒感慨的叹了一口气,微微垂眸:
“看到宁哥现在那么幸福我也就心安了……”
席一鸣踏出电梯的脚步一僵,冷声道:
“你说什么?”
戴星舒被他有些泛红的眼睛吓了一跳,身体颤了一下,有些委屈的低下了头:
“一鸣哥,宁哥都找到自己的幸福了……你还不能忘记他吗?”
“说什么呢,我就是没听清你说什么。”席一鸣快速的收拾好表面的情绪,摸了摸戴星舒的头,尽管内心已经沸腾万分。
戴星舒眯了眯眼,虽然席一鸣掩饰得很好,但是那瞬时沉下去的脸色和不受控制细细颤抖的嘴唇,都在向他传达着他对律宁的在乎。
接下来的几个检查项目席一鸣都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戴星舒说的话。
什么叫律宁找到幸福?
找到什么幸福?和谁?
江邺?手下意识的拽紧了。
“啊——”戴星舒低喊了一声,使劲抽出自己的手臂。
席一鸣愣了愣,揉了揉眉道:“抱歉,最近公司事情多。”
“席一鸣!”戴星舒第一次在席一鸣面前发了脾气红了眼,“你答应和我在一起了就要好好在一起,为什么你还在想着宁哥?你醒醒吧,宁哥已经不爱你了!”
这一句‘宁哥不爱你了'把席一鸣从现实里掉入腥味的回忆里,往事如鸦雀齐飞般在他脑海里迅速铺展开,没有留下一丝空隙。
戴星舒是什么时候赌气离开的席一鸣不知道,他沉着脸漫无目的的到处走。
正要转角,一眼就看到对面的江邺和律宁,席一鸣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躲了起来。
江邺拿着医生的检查报告,拧着眉看着上面写的这出血那出血,心脏都拧到了一起。
律宁笑了笑,取过他手中的报告苍白着脸说:“没事。”
江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
“从认识道现在医院都快成你家了。”
两人之间的互动落在席一鸣眼里明显就成了恩恩爱爱。
那个笑容,那个眼神是他上辈子这辈子费尽心思丢了命都得不到的,可江邺什么都没做,轻轻松松就得到了一切。
席一鸣眼睛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能有眼泪从里面滚落出来,他在转角处平复了很久,可是浑身颤抖和战栗并没有因为平复而平复。
等他再回神,已经没有了律宁和江邺的身影,他眼睛落在肠检那两个字上,那两个字仿佛有燎原星火,把他原本就赤红的眼睛更少烧得火红。
他们居然做了!
想到律宁眼神迷离的攀着江邺,那本来属于他的地方容纳了别人席一鸣姐姐嫉妒得无法呼吸,他恨不得把律宁藏起来关起来,谁也不让见,他哪也不许去。
两世,律宁都那么洒脱丝毫不拖泥带水,自己在他眼里什么也不是。
说到底会这么痛苦无非就是因为他放不下律宁罢了,或许尝试着和别人过日子,他对律宁的两世偏执或许会放下也说不定。
席一鸣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寒冬已去,暖春初来。
律宁从医院出来时,已经是中午,太阳很暖和,他舒服得眯眯眼,难得心情有一丝丝放晴然后上了车。
比起律宁的好心情,江邺就显得沉重许多,他抿着唇:
“你次次这么不注重身体,迟早要落下毛病,内脏出血是只做一次处理就能好的?”
律宁看了他一眼,觉得急眼的江邺有些意思,无奈的摇摇头:
“说起来每次我在医院你都在,等忙完请你吃一次饭。”
江邺挑眉,应下。
律宁回到家后没有招呼江邺进去,江邺也没要求,只是叮嘱他记得吃药便开车走了。
一进门就看到他妈站在窗子前不知道想些什么,他回来了都没有发现。
不知道为什么,律宁总感觉他妈有些不太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妈?”律宁连叫了好几声邓华浓才反应过来。
她看着儿子笑了笑道:
“哎呀,回来了?这两天耳朵不太好,总听不到。”
律宁咯噔一下,笑容有些难看。
邓华浓给律宁削了个苹果,削成了兔子样递给律宁,说:
“昨天那些警察干嘛来了?我看着仗势像要来找你干架的。”
律宁接过苹果,坐下去的时候腹部一阵疼痛,微微白了脸:
“没什么事,就是公司员工一点点纠葛。”
邓华浓没有想往常一样嘻哈着过去,反而是盯着律宁看了小半天,然后眼睛突然就红了,然后急急忙忙的站起来走进厨房,端出一碗汤道:
“来来来,妈亲自给你煲的鸡汤,看你瘦得都不好看了。”
“这种事让阿姨来就好了。”律宁端起鸡汤喝了一口,眉头微微拧了起来,下一秒就被掩藏过去了,“好喝。”
“那可不,我炖了好几个小时呢,”邓华浓笑了笑起来,“哎呀,还记得小学那会你刚转学交不到朋友,回来委屈巴巴的躲房间里哭,怎么问都不说原因,就只说不想上学。”
邓华浓眼睛里满是怀念:“后来翻了日记才知道是交不上朋友。”
律宁喝完那一碗咸到发苦的鸡汤,无奈道:
“翻了我的日记知道什么原因交不上后笑了我整整一个月的面瘫。”
邓华浓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打了个哈切:
“不说了不说了,我上去休息去了。”
律宁点点头,想要站起来送她却被制止住:
“不用不用,我还好着呢。”
说完自己上了楼,看她消失在二楼之后,律宁的眼里的笑意换了下去,满是凝重,讨出手机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
“怎么样?”律宁问道。
“情况不是特别好,”医生摘下听诊器,“心跳杂乱,这里条件不足没有办法判断癌细胞扩散到哪里了,等老夫人醒来后再做详细的检查。”
律宁点点头,医生走后他坐在床边看了他妈许久,脑海里想到种种细枝末节,心里很不是滋味,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微微泛白,要是他早就带她去医院哪里会拖到这个地步……
邓华浓这一觉睡到了晚上七点,要不是阿姨去叫她她可能还要继续睡。
“夫人,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吧?少爷等着您呢。”
邓华浓点点头,突然口里涌起一阵血腥,手一捂呕到了手上。
阿姨惊讶,转过身就要去找律宁,被邓华浓制止了:
“别去,擦擦就好了。”
邓华浓平静的抽过纸巾擦了擦手心,温热泛黑的血像有几百度高温一般,灼得她手心一片滚烫,眼睛也是。
“夫人,这……”
“不许告诉宁宁!”邓华浓温和的脸上难得显露出一点压迫。
阿姨只有点头称是。
接下来的几天,律宁一边着手与查孩子和新海崖的事,一边软磨硬泡的让邓华浓去检查。
他不知道一向听取意见的母亲怎么突然就那么倔强,死活不肯去医院,一时间是又急又恼。
律宁大早上穿戴整齐后走进他妈的房间,他本来就眉目清冷,现在故意拧着眉看上去更是不近人情:
“妈,跟我去复检。”
邓华浓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律宁这几天就总重复这一句,别的也不多说,她只能妥协:
“去去去!”
说完看到律宁亮起来的脸色,摇了摇头,小声嘟囔道:
“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
癌细胞扩散全身。
情况恶劣。
时刻准备……
医生的话一遍一遍的在律宁耳边炸开,脸色僵凝住。
律和泽年进六十,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来了,可此时却克制不住眼泪憋得眼睛通红:
“你妈从来禁不起疼……”
律宁愣了一下,心脏仿佛被一根刺刺了一下,是啊癌细胞扩散得有多疼啊?这段时间李从来没在她脸上见过痛苦的神情。
心里的刺痛逐渐弥漫成剧痛,剧痛痛了一会而变得逐渐麻酸,律宁喉头阻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怔愣地望着鞋尖,任由自责溺过他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