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辛干咳了几声:“她有什么事?快请进来,别把人家晾在宫门口啊。”
红仪垂着头,缩成了一只鹌鹑:“……她、她又走了……”
好辛:“……”
沈子昭:“……”
红仪补充道:“景妃娘娘刚刚非要见皇后娘娘您,我们说您和皇上在、在……”
沈子昭脸色一沉:“好好说话。”
“我们说娘娘在陪皇上批奏折!”这句话被她快速讲出来,又补充道,“然后她就走了。”
遣走心惊胆战的红仪后,好辛呆坐在榻上,沈子昭坐在她对面——两人比之前调换了个位置。
沈子昭不自然地开口道:“……景妃是谁?”
好辛用半分钟的时间回过神,想了想道:“你以我的身体上早朝的第一天,来见我时,不是和她在书房门口遇见了吗?”
沈子昭:“没印象。”
登基三年多也没记清自己后宫妃子名字的一个皇上,好辛更不指望他能记住她们的封号,便道:“一个小姑娘……曾经,我给自己找的一个情敌。”
这回沈子昭有反应了,他挑了挑眉毛:“怎么说?”
好辛细思半响。
在她还用着沈子昭的壳子时,没少陪着江黛景玩,也不知是为了感谢她,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心理,江黛景曾亲自做了一个花里胡哨的竹蜻蜓,还刻上了她与沈子昭两人的名字,为此,好辛还醋了一阵子。
后来她春猎离宫,再回来是又已经换了副身体,除了当初在芳矜宫见过一次江黛景,俩人基本就没什么交集了。
现在再回想起当初的事来,值得注意的事就多了。
比如说江黛景每天早上来请安时,基本总是拖到最后一个到的,她之前觉得小姑娘嗜睡一些,便没放在心上,但现在看来,自从她被册封开始,小姑娘就对自己的敌意还挺大。
把这些讲出来后,毫不意外地得到了沈子昭的嘲笑。
她分明已经避过了当初在乐胥宫喝多的事,偏偏这人也不知从哪听来的,竟当着她的面笑谈。
好辛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喝多了?”
对方愉悦地盯着她的脸,手拄脸颊,蔫坏蔫坏地不答。
“我知道!罗之乐告诉你的是不是!你那时还分明用我的身体在将军府!”好辛轻锤他一下,死死瞪着他脸,忽然觉得舌尖有些酸,“她是你在后宫的眼睛,我又在她面前出丑!”
沈子昭依然笑。
她试探地道:“我……当初喝醉后断片了,到底说了些什么?罗之乐都告诉你了?”
——说的话,自然是很可爱的话。只是不能告诉她罢了。
依旧不回答她,沈子昭笑着把药碗递到她嘴边,被好辛没好气地推开:“要补你自己补!老娘身体好着呢!”
“真的?”他轻挑眉毛,笑道,“还是喝吧,红仪她们都帮你煎好了,你现在不好好养好身体,”在好辛的注视下凑到她耳边。
“——以后怎么被我欺负?”
好辛冷笑道:“你还敢说能欺负我?小时候打得过我一次?”
沈子昭脸瞬间黑了下来。
好辛继续道:“看你是病号,我让你三回合,就用一只手,你要是能让我用出五成的力气来,我算你赢。”
沈子昭:“……”他确实打不过“辣手摧猪,血手屠人”的将军大人。
——于是认输,把药碗喝了个干净。
好辛为他擦去唇角苦水,见他微皱眉头的样子,又有些心疼,咬了咬唇,问道:“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她记得很清楚,当初赵娥永与她说过,现在沈子昭完全就是在用药吊着命,抵抗力还不如新生婴儿,身子差到了极点,这席话始终如刺般扎在好辛心里,尤其不敢想象若有一日沈子昭真的到重病无法起身的地步……
胸口是空落落的疼。
沈子昭弯了弯眉眼:“身体一点也不好,既不打不过你,也欺负不了你。”
这人又不正经了。
好辛提高了声音:“我说认真的呢!”
“好啦好啦。”沈子昭抓握住她的手,“我知道阿辛是为我好,而我太可恶,非要与你闹——其实我的身体好转了许多,原来也没有赵娥永说的那么不堪,否则我怎么会坚持这么多年的,嗯?再说啦阿辛,你同我这两日时时刻刻在一起,难道还察觉不出来吗?”
这话倒是真的。
好辛也觉得纳闷。
——当初沈子昭匆促从永州赶回来时,旅途劳顿加上身子骨本就差,其实是虚弱了好几日的,就连当初封后大典上,他的脸色也是苍白万分,后来又是三天没日没夜地批改奏折,昨天晚上他来到鸣凤宫时,都已经虚弱得不成样子了。
可此刻凝视着他的脸色,却又红润精神了不少,丝毫看不出是个患病在身的人。
这个好转可是有些快到离奇了。
回想自己这几日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也是从今日开始见好的。
从昨天晚上到今日早上,他们两个发生了什么?
——就是抱着睡了一觉而已。
她看着沈子昭,对方摩挲她掌心的茧子,也不知到底有没有注意到这等奇异之处,转了个话题,问道:“说到赵娥永,你入宫后可与她见过?”
好辛道:“没有。”
自从她入宫后,无论是封后大典,还是每日鸣凤宫的请安,她都没见过赵娥永。听宫女禀报说是她患病卧床在宫,具体如何便不得而知了。
好辛就问:“赵娥永真如此体弱多病?”若是这样的话,那还能以一身病骨练出那么好的剑术,也确实很厉害了。
“自然不是。她只是以此为由掩住众人的眼睛,为我做事罢了。”沈子昭轻笑,指尖转动小案上的茶杯,眼眸低沉,蕴着压抑的涛波。
——好辛见过他这样的神情。
每到这种时候,她都会觉得看不透眼前这个人,即使他是她的夫君。
若是从前,好辛并不想去探求一些不该她知道的问题,君臣之间本就隔阂颇大。可是现在不同了。她也须得去尝试做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荣冠后宫的一国之母。
她觉得赵娥永既然是沈见朝的手下,这位摄政王又妄想王位已久,他的人绝不会帮助沈子昭。有没有可能是他想对沈子昭会不会是暗地动什么手脚?
好辛脑中开始涌现出一个又一个阴谋。
沈子昭抬手倒茶,沉默了片刻,似乎知道好辛在想什么,许久,他道:“沈见朝永远不敢对我做什么手脚。”
好辛挑眉:“为何?”
沈子昭笑了笑,揉她的头顶,却没弄乱她的发髻,故作神秘道:“以后再告诉你。”
以后以后,重要的事都要留到以后说,这个人真的讨厌。好辛赌气似的踢了他一脚。
两人一起在鸣凤宫用过午饭后,沈子昭要去接见一位大臣,便在对好辛的一个轻吻后离开。
好辛继续在自己的院子里赏了会花,金穗蹲在她脚边午睡,满园华景却没被她看进眼睛里。——她在想,沈子昭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又在瞒她什么?
沈见朝永远不会对他动手脚。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当想一个问题想得绞尽脑汁,在心中不停地默问自己好多遍后,往往会得出一个自己捏造出来的答案。
——可好辛发现,这回她真的没有答案了。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沈子昭怕是与沈见朝暗地下做了什么交易。见不得人的那种。
正愣神间,耳边忽闻一声轻软的猫叫。好辛循声音往门口一看,一只姿态优美的白猫步入了鸣凤宫的大门。
金穗听到它的叫声,竟立马醒了过来,比见到好辛还亲,像一道风般蹭地一下蹿到了白猫身边,谄媚地在它身边转圈圈。
好辛:“?”
这个吃里扒外的。
第50章 印记
心里虽然对金穗一副没骨气的模样嗤之以鼻,但好辛还是败在了白猫的美貌下。
这猫漂亮到了不真实的地步,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毛,像一团白色的雪球,眼瞳是湖水般的湛蓝,如同两颗琉璃石。正优雅地舔着爪子。
它是来找金穗的。
太后养的猫与好辛养的豹子居然玩到了一起,也是颇为奇异的事。好辛唤红仪准备些肉泥来,打算投喂。
白猫似乎饿坏了,吭哧吭哧地自己埋头大吃起来,一点也不给好辛亲自喂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