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一抽出,凌霄顿觉得空落落的,一双眼睛只顾着盯着他的背影发呆。
她该对他说什么呢?
云泽,你是不是六煦?
还是,你是不是南安国的王?
或者你是不是要娶妻了?
抑或是,云泽,你为什么骗我呢?
在她的心里未来已经有了关于云泽的一切,但是云泽的未来里面还能有她吗?
凌霄心底一酸,酸气涌向眼睛,她眨了眨眼睛,试图把眼泪忍住,但看到那个人端着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上前来时,眼泪终究忍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落了。
瑞橘第一个注意到凌霄的不对劲。
她低声道:
“公主,可是又难受了?”
云泽立刻也放下饭菜走过来,道:
“公主这是怎么了?
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瑞橘道:
“公主这阵子身子一直不爽利,你又不是不知道。
为了去求王上放咱们回大元,今日拖着病体非要去拜见王上,结果人没见着,回来还晕倒了。
这王上也是,要答应还是不答应,怎么也得给句准话,总是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啊。”
凌霄听见瑞橘这么说,第一次没有阻止她,而是静静地观察这云泽的反应。
云泽先是惊诧,后是痛惜,道:
“公主今日去拜见那王上了?
我怎么不知?
公主的身子如何了,可请过太医来?”
瑞橘道:
“公主过去拜见王上还偏要你知道不成?
看你这话说的!
太医来看过也是那些说辞,倒是今天碰见个熟人,同公主聊了几句。”
瑞橘拍了拍脑袋,道: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既然今日这位是未来的王后,咱们说不定可以让她帮着说说话。”
见凌霄沉默着看着两人,瑞橘慌了,道: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可别吓奴婢。”
凌霄摇摇头,道:
“我没事。
既然云泽已经把菜都做好了,我就先吃饭吧。
瑞橘,你也忙了一天了,便先下去,我有些话想同云泽说说。”
云泽道:
“对,先吃饭。
有什么事,吃饱了再说。
公主不是最爱吃的吗?”
他端起一个小碟子,替凌霄夹菜。
相处多日培养出来的默契,甚至不需要多问,便知道凌霄爱吃什么、先吃什么。
他今日做了清蒸鱼,细心地替凌霄挑干净鱼刺,放在碟中,见凌霄没动,便执起筷子喂到他嘴边。
凌霄双手冰凉,看着云泽,道:
“云泽,你知不知道王上要娶妻了?
我今日见过未来的王后了,她长得很漂亮。”
“是么?”
云泽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你不觉得吗?
她温婉大方,知书达理,王上能娶到这样一位王后真是一件幸事。
只是不知道这大婚将近,王上能不能网开一面放我回大元。
我在这里待太久了,甚是想念家乡,还有我的娘亲。”
云泽的注意力显然没放在这上面,他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又起身夹了些蔬菜放在碟中,喂给凌霄吃。
蔬菜不过清炒,但先用了鸡汤煮熟了,再略炒了炒,去了那股子涩味,添了几分鲜香。
见凌霄呆滞着,云泽不禁微皱了眉头,道;
“公主,张嘴。”
凌霄被下了指令,张开嘴将蔬菜吞咽下去。
听见云泽道:
“那个女人,没对你说什么吧?
以后少同她来往,毕竟人心难测。”
“哦?
你很了解她?
还是你怕她告诉了我什么?”
凌霄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怒气说道。
云泽道:
“奴才时常在宫中行走,听到旁人对她的评价都不大好,所以提醒一下公主。
了解还算不上。
好了,公主,吃完早些歇息。
王上那边不用去了,奴才过来时听说王上晚上要议事,公主过去恐怕又是白跑一趟。
还是安心歇息,明日再过去为妙。”
凌霄道:
“你说的对。
那我明日再去吧。”
云泽见她打了个呵欠,很是困倦的模样,安心地离开了。
不过片刻,凌霄便叫了瑞橘过去打探云泽的行踪。
知道他没在殿内,便起身收拾完毕,命瑞橘守在宫殿门口,道:
“若是一会儿有人来了,便说我在殿内安歇。”
说完便直奔王上的宫殿而去。
传闻这位年轻的王上不近女色,又勤于政务。
因后宫无人,处理政务和日常寝居也是在同一处。
凌霄拔足狂奔起来,一路上气喘吁吁,本就虚弱的身体有些支撑不住了,待到看到那座宫灯明亮的宫殿时,她慢慢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殿门依旧紧闭着,门口守着那位年老的内侍,一切仿佛都定格在此处,什么都没变。
凌霄喘匀了气,深呼吸一口,打定主意一鼓作气往里面冲。
那内侍来不及拦住她,便被她一把推开了门。
有声音隐隐传出来。
内侍反应过来,连忙去拦,但已经来不及了。
殿内燃着宫灯数盏,并数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
并且由于凌霄的劲太大,自己撑不住惯性,被门槛一绊,身子前倾便要向前摔去。
“小心!”
凌霄闭上眼睛,只到自己气势汹汹而来,没想到今日丢了大脸。
没想到运气太好,每次都有人接住她。
她睁开眼睛,看着面前戴着面具的王上。
一旁的内侍早就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一幕,心里琢磨着这王上是怎么这么快从王位上下来接住这位小公主的?
凌霄愣了两秒,脸色一红,道:
“王上,在议事?”
“是。
那我便不打扰了,改日再来。”
实在也是因为没脸再打扰。
一只手横在面前,挡住她的去路,道:
“既然来了,又是便说。”
又对里面一干人等,道:
“今日议事便到这里,明日再议。
你们先回去吧。”
人群慢慢离开,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凌霄来时的底气少了一半,跟在王上是身后进去,心里却在胡思乱想。
等到王上停住了,凌霄走到他面前,二话不说便要去掀他的面具。
但那人没拦她,面具轻飘飘地便被摘了下来,露出下面一张清俊而熟悉的脸。
“公主。”
那人喊道。
“为何不躲?”
凌霄道,
“骗了我这么久,忽然就不想骗了么?”
那人正是六煦,或者说是云泽。
凌霄不知自己该怎么称呼他。
见他浅笑了一下,道:
“我知公主冰雪聪明,本就无法长期隐瞒下去。
既然公主发现了,我便该坦诚以待。
是的,我没有死,公主,是我骗了你。
对不起。”
凌霄不知自己该笑还是该哭,她愣了一会儿,道:
“既然咱们是熟人了,我就有话直说了。
能否放我回去?”
六煦摇了摇头,道:
“公主,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且先忍耐一阵子才是。”
凌霄道:
“你说的忍耐,莫非是让我忍耐到你娶妻之后?
六煦,我应当佩服你出色的演技,饶是你贵为王上,还能够每天伺候在我左右,扮演好我的奴才,我在想,可是我身上有什么可图么?
但想来想去,我这个人,连我父皇都可以随意放弃我,在你眼中又还有什么可以图的东西。
如今,我的身子愈发不好了,若是待在这里,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回去。”
“别说傻话!
我会让你回去,但不是现在。
公主待我一向都好,既然公主要回去,也该确定了安全之后才回去。
公主可能不知,大元有一伙流民造反,短短数月便已声势浩大,公主没必要孤身犯险。”
“造反?”
凌霄想起之前写给琪嫔的信一直没有回音,说不定根本没有寄到。
“那皇宫之内还安全么?”
“公主放心,皇宫之内,暂且是安全的,只是如今已有大片土地失守。
公主目前还是不要急着动身才是。”
“可是我娘亲她还在皇宫。”
“皇宫守卫最是坚固,公主不必过分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