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眉间微蹙,斜他一眼,语气不悦道:“萧远候,这种时候,你不该愧疚难当,对我好生赔罪吗?愣着做什么。”
“殿下……”
萧远候神色微顿,欲言又止,终究还是缓声道:“殿下的月事,是否许久不来了……”
绮罗神色瞬凝:“……”
她的月事素来不准,但确实是许久不来了。说来上回与萧远候……等等,萧远候又怎知她哪天来月事啊?
绮罗容色忽绯忽白,最终狠狠拍了萧远候一掌,恼羞成怒:“笨蛋!”
公主府中,樱花树下。
自从萧远候回来之后,府中人人皆松下一口气,心道小公主终于不会再摔破玉瓶、折断花枝、踏空石阶了。只是宽心之余,众人却又诡异地察觉,小公主与萧远候之间似乎在闹着什么别扭。二人同立在樱花树下,似在争执着什么。
冬日时节,素雪覆盖着枝桠,绮罗抬袖捶了捶树干,朔朔的雪便顷刻扑落,掉在萧远候凝顿的眉眼间。
绮罗神色似雪,信誓旦旦道:“不可能!就算许久不来……本殿下怎么可能会与你……总之,本殿下绝不要唤太医来!”
话及此处,便抿了抿唇,不再说下去了。
萧远候心中亦是些许纷乱,无奈叹息一声。且不说是否……便是绮罗这咳嗽虚弱的模样,也叫他放心不下,无论如何也该唤个太医才是。
他思量几许,顺着绮罗道:“殿下言之有理,殿下绝非……只是有些体虚,但体虚亦是病症,不能讳疾忌医,还是唤太医来瞧一瞧吧。”
此话一落,绮罗却是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殿下?”
“萧远候……”
绮罗抬眸瞧了萧远候一眼,神□□言又止,几分为难,吞吞吐吐道:“若太医来了,当真诊出我……”
萧远候一怔,久久不能言语。
此事,他似乎不曾深思。
若是小公主当真有孕,那他便……有一个孩子了?思及此处,萧远候心中似喜似恍,万千情绪纷至沓来。许久后,却又渐渐沉下思绪,平静下来。
不,即便小公主有了孩子,也绝不能留下。小公主才是芳菲年纪,不曾婚嫁,若生下一个孩子,定会被世俗眼光所诟病,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小公主岂堪重负。
萧远候万万不忍。
他眉间沉黯,嘴角翕动道:“我……”
“萧远候。”
绮罗却忽然一声打断他,仰首问道:“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
萧远候呼吸一促,眸瞳微凝,一瞬后,沉声道:“……女孩。”
比起萧远候的深思熟虑,绮罗不曾思量太多,闻言长吟一声道:“如果是女孩,一定会与本殿下一样好看,只是还是男孩好养活……”
……好养活是何意?
萧远候思绪一顿,竟随她而去,他眼前渐渐浮现出一个画面——年幼的小公子,被顽劣的小公主百般捉弄。
“其实,本殿下并不喜欢小孩子。”
绮罗神色淡淡,出声打断了萧远候的思绪,轻哼一声:“不过若是你的……倒也勉勉强强可以接受。”
萧远候回过神,轻笑道:“殿下在我眼中,也还是个小姑娘。”
绮罗蓦然被这话打动,一时撇嘴不语。萧远候无奈叹息,抚了抚她的墨发,温声道:“总之……唤太医来瞧一瞧,可好?”
“……嗯。”
……
“郁火结心,膳食不调,故而有些反胃之症,喝几副药温养温养,再调理一二,便无妨了。”
王久善诊完了脉,如是说道。
绮罗神色怔然,欲言又止:“仅仅如此?”
王久善瞥了她一眼,皱眉:“怎么,你怀疑老夫的医术?老夫虽然比不过那李大夫,但也不至于连个脉象都诊不准。”
“不……”
绮罗一时语塞,比划了一番,无辜道:“我是说,除去这些,便没有其它病症了吗?”
“其他病症啊……”
闻言,王久善沉吟一声,忽然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悠悠道:“……有。”
绮罗:“……是什么呀?”
王久善咳了咳,满脸正色:“殿下近来有些,纵欲过度。”
绮罗:“……”
王久善:“老夫知道,萧远候近来才回,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你们亲近也是在情理之中,但还是要克制……”
“出去。”
“……”
这场闹剧,最终以绮罗的恼羞成怒而收场。萧远候心中略微惋惜,但更多的是庆幸。或许有一日他与绮罗当真会有一个孩子,他会教他射箭骑马,念书写字……但绝非现在。在景华帝眼中,世人眼中,如今的萧远候绝非绮罗长公主的良配。
萧远候早已心生决断,要步步为营,累筑高台,为绮罗挡去世俗眼光,遮去漫天风雨。
成了公主府侍卫的萧远候,渐渐变得事务缠身,繁忙起来,连绮罗也时常寻不到他的身影。
是日,听闻萧远候要与赵寻等奉京中调度,前去溪鹿山,为即将到来的皇宫狩猎查探地势。绮罗神色郁郁,伏在廊下,眼底不悦。
正百般聊赖时,眼前出现一卷银色衣摆。
绮罗一顿,抬眸缓缓上望,瞧见萧远候背光而立,身姿挺直,腰间别着一枚长剑,显然,是要与她告别。
果然,萧远候俯身蹲下,再仰首望来,神色微敛道:“殿下,我要先行一步去溪鹿山。山中野兽出没,地势难测,殿下明日若到了,便先来唤我,莫要独自走动……可好?”
绮罗眉间微皱,侧开脸,重重地哼了一声。
萧远候哑然:“……”
他近来繁忙,陪小公主的时日少了,小公主生他的气,他也早有预料。虽然很想捏一把她那雪糯的双颊,但萧远候终于还是忍下了。
萧远候从袖中摸出一袋松仁粽子糖,拆开递到绮罗嘴边:“……”
“……”
绮罗回首瞥了瞥,停顿一瞬,然后张开了嘴。
气要生,糖也还是要吃。
萧远候心中失笑,又道:“……殿下,我该走了。”
绮罗懒懒地又扔了一颗糖到嘴里,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走吧,大忙人。”
萧远候瞬间便不想走了。
好过,心中还维持着最后一份理智。
他神色微顿,俯身摸了摸绮罗柔软的发顶,又嘱咐道:“溪鹿山的山涧有野狼,殿下切莫独自前去。春寒料峭,记得披件斗篷,糖食虽甜,却也不能多吃,吃完这两颗便别吃了……听闻明日江大人也会随行,殿下若是不喜欢……离他远一些。”
萧远候一声声嘱咐,虽然似乎混进了一些私心,但大多是为绮罗好。绮罗心中郁郁,虽不太听得进去,但还是听到了一句关键。
“你说什么?”
绮罗仰首瞪了萧远候一眼,难以置信道:“你让我不吃糖便不吃了?凭什么。”
萧远候一默:“……”
在气这个吗?
“不陪我便算了,还管教我。”
绮罗越想越气,沉了沉眸色,想起嘴中的两颗糖,心中一动,朝萧远候淡淡道:“过来。”
萧远候不解,依言俯身离她近些。
绮罗忽然起身,一把揪住他的衣襟,覆住他的唇畔,将一颗糖送到他嘴中。
事毕,抹了抹唇角,得意笑道:“哈,如今我与你都吃了糖,谁也不许说谁。”
萧远候喉结一滚,眸色幽深:“……”
他愈发,不想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咸鱼作者啥时候能好好做人啊,我对不起大家(哭)
第31章 遇萤三十一
过二日,正是春狩的好时节,景华帝领着浩浩荡荡的世家王公们去了溪鹿山。江照左随行在侧,寻空找到了赤马旁的绮罗,沉声道:“殿下,溪鹿山地势复杂,千万莫要独自走动,以免迷途……”
绮罗牵着马绳的手一顿,长长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出了府门走动,怎么连江照左也说这种话呢?想装聋作哑,偏偏江照左目色悠悠,凝眸望来,叫人无法忽视。
正待此时,世家女眷们正好结伴而来,解了绮罗的困局。
“殿下,我们正要去溪畔踏青,您可要一同前去?”
绮罗瞬间扬眉,笑道:“去去去,本殿下骑马,你们坐车,再好不过。”
说罢,又回首瞧了江照左一眼:“这么多人同去,你可不能多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