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庚年看着灼华脏兮兮的衣衫,吐了一口气,顾不得整理自己被她弄的乱七八糟的头发。
“水。”
方才去打水的小侍卫连忙上前,将早早准备好的水和毛巾递到了文庚年跟前。
文庚年用水打湿了毛巾,擦拭着她的双手和脸颊上的糖稀。纵使他此时根本不敢用力,可还是擦的灼华直皱眉。
也是,他一个常年手握刀枪的大将军,何时如此伺候过旁人。
灼华被他擦的吱哇乱叫,终于,他放弃了。
“好了,好了,华儿乖,我们不擦了。”说完便招呼来站在一侧的小侍卫,架着灼华朝楼上走去。
释然一直静静地注意着他们祖孙的互动,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第37章
师傅虽与他亲近,但自他有记忆以来, 师傅还从未与他这般亲密过。
羡慕又能如何, 他始终是孤身一人。人世间的喧嚣与繁华,始终是与他格格不入的。
他抬眼望着楼上那对让人艳羡的祖孙的身影, 轻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没一会儿, 他端来了一碗醒神汤,走到灼华门前, 随手递给了站在门口的小侍卫。
“这是刚熬好的醒神汤, 让你家小姐趁热喝了, 胃里会舒服点儿,凉了药效便过了。”
“多谢释然小师傅。”小侍卫接过, 释然没有过多的停留,便下楼去了。
小侍卫将醒神汤端了进去。
“将军, 这是释然小师傅刚刚送来的醒神汤。”
“释然送来的?他人呢?”文庚年有些惊讶, 又有些欣慰。
“释然小师傅已经下去了, 还嘱咐要让小姐趁热喝了, 凉了药效便过了。”
文庚年接过,眼神里充满了欣慰:“那孩子也是有心了。”
文庚年费了好大的力气, 才哄着灼华饮下了醒神汤。待她睡下,文庚年蹑手蹑脚的关上了门,才重重吐了一口气。“呼,这丫头可算是睡下了。”
“小姐睡下了,今天辛苦你们了, 回去吃点东西早点歇息吧。”文庚年招呼了今天一直跟着灼华的几个侍卫,估计他们今日也让那丫头折腾个够呛。
“谢谢将军,将军慢着些。”夕阳西下,楼梯口有些暗沉,小侍卫紧紧的护着文庚年下了楼梯。
下楼后,文庚年让小侍卫先走,他去敲了释然的房门。
释然正在榻上打坐,听到敲门声立马踩着鞋子开门,看到是文庚年,有些惊讶。
“文老前辈,快快请进。”
文庚年笑着踏进了释然的房间,不着痕迹的环顾了一圈,干净利落,他甚是满意。
“不用那么客气,你与华儿同岁,同她一般唤我阿翁便可。”
释然心中一颤,他方才明明还在羡慕他们祖孙二人的。
文庚年见他没有回答,以为他是担忧智远老和尚不同意,又道:“华儿那丫头都唤你师傅师傅了,你同华儿一般唤我阿翁不妨事儿的。”
释然也确实发现了师傅对文庚年的不一样,又或许是他太过渴望亲情,竟真的随着灼华唤了他一声:“阿翁”。
“哎。”文庚年听到释然唤他,笑的甚是灿烂,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
“好了,你休息吧。”文庚年说完就走了。
“文施……文阿翁”释然连忙追了出去,唤住他。
文庚年听了回头:“还有何事啊?”
“灼……灼华姑娘她……她可安好?”释然话音未落,便感觉脸上一阵燥热。
他一个出家人竟然当着尊者问询尚未出阁的闺阁女子,当真是不知羞耻。幸而天色已晚,室内光线不好,才没让文庚年看出来。
文庚年倒是很乐意听他这样问,至少,他已经有些担心她,对她有些情意了。
“华儿啊,她喝完你煮的醒神汤就睡下了。天色已晚,你也早点休息啊。”文庚年说完,提起灼华打包来的酒,哼着小曲儿离开了寒光阁。
他宿在这寒山寺也有好些时日,倒真的有些馋酒喝了。
第38章
释然目送文庚年离去,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弧度。夜色降临, 释然晚打坐完毕。他又去院子里练了好一会儿棍法。
一套棍法下来, 释然气息微喘,额头上细汗萌生。衣衫被汗水浸湿, 软塌塌的贴在他腰腹上。
今日的他不知为何,总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时不时的便向楼上瞟, 似乎透过窗子,就能看见房里呼呼大睡的可人儿一般。
许久, 他才将目光从那扇窗子上移开。撇开他们二人悬殊的身世, 便是他这个出家人的身份, 便是不被世俗接受的。
一时间,他心中尽是失落。与此同时, 些许疑惑涌上心头。
她是皇亲贵胄,身份极其尊贵。纵使是普通人家的闺阁女子, 家中长辈也断然不会容忍自家女儿与他这般年龄的异性住在同一屋檐下的。
为何师傅和文阿翁会同意她住在他的寒光阁???他虽是出家人, 可再如何, 也是堂堂男儿身。究竟师傅这般安排有何深意, 他始终捉摸不透。
释然叹了口气,目光微转, 看到被人遗忘在石桌上插满冰糖葫芦的稻草人,眼中又有了些许光芒。
他伸出手扯下一串又一串,一颗一颗地吃了下去。吃完最后一颗,他的牙齿都要被酸倒了。
这些带着些许酸涩的果子,倒像极了他此时的内心。
看着石桌上滴落的零星的糖稀, 释然去打了一盆清水来,又用抹布擦拭个干净。他趁着月色将寒光阁有些杂乱的院落收拾个干净,才回房去。
释然回房后,吹了灯,正要准备入睡,却听得外面的风声渐渐地强劲起来。
桃花在暗夜里被狂风吹打的七零八落,垂落着的枝丫将屋檐敲打的吱呀作响。院落里的落叶被风吹在半空,乌云将月亮挡了个严实,半点光亮都没有了。释然从窗子向外看,更是漆黑一片。
他关上窗子,褪了外衫,躺回了床上。正要入眠之际,一道闪电透过窗子,将房间照亮。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春日惯有的响雷,轰轰隆隆,气势极其壮大。
释然感觉,雷声之下,他的床榻都颤了又颤。
他想起楼上那位,猛的坐起身。
不知道她的窗子有没有关上。
若是没有关,现在风势如此之大,从窗子进了风,那明日铁定起不来床了。她方病愈,若是再感染风寒.....后果怕是不堪设想。思及此,他再也没有半点犹豫,套上鞋袜,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火折子,向楼上走去。
许是这寒光阁年份久远,楼上的房间又许久未住人,年久失修的缘故,他爬着楼梯便听得楼上的窗子被风吹得吱呀乱响。释然三步并作两步,连忙先跑到她房间。
他从袖口拿出火折子,点燃。
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护着火折子发出的微弱的光亮,生怕被风吹灭了。
然后才轻轻的推门进去。
他目不斜视,丝毫不敢将目光转移到窗子以外的物件上,更别提望向床上了。
他关上窗子,正要离去。
天空之中又有一道闪电劈了下来,透过开着的门将整个房间照亮了一瞬间。
释然隐约瞧见正对着大门的桌子底下,好似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团在那。
他顿时警觉起来,轻轻的踱着步子,一步步慢慢的靠近那团黑影。
此时,又有一道雷声响起。
释然透过火折子微弱的光亮瞧见那团黑影抖的更厉害了。
“谁在那里?”他压低了声音,生怕吵醒还在睡梦里的灼华。
话音未落,又一响雷袭来。
只见那团黑影动作麻利的从桌子下面钻出来,一把攀在了释然身上。
本来想出招的释然,连忙收了手。拿着火折子的手臂也微微颤动,这股馨香...是她。
释然被她抱的都要喘不过气了。他刚想推开她,却发觉她的身子似乎是在发抖。
他刚想要推开她的手竟然抱住了她。
得到回应的灼华抱他抱的更紧了,嘴里还嘟囔道:“师傅你可来了,天雷又来劈我了。阿浓害怕。”
释然紧紧的皱着眉头,这是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天雷?阿浓是谁?还有,师傅又是谁?
“阿浓就知道,师傅是不会抛下阿浓不管的。”
见释然没有回应,灼华轻轻的松开他,泪眼欲滴的说道:“莫不是师傅也不愿再管阿浓了,如此,阿浓还不如现在就去应了那天雷。”说着便要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