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立秋吃饺子是你们老家的习惯吗?”江倩尔把一张饺子皮托在手心上,夹一筷子饺子馅儿放在中间,再把饺子皮对折一下,问何时道。
“是的。”何时答道,眼皮抬也没抬一下,一张饺子皮又新鲜出炉了。
“还真是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啊。”江倩尔忽得文绉绉起来,在食指和拇指的配合下,一个胖乎乎的饺子已经成型了。
“什么是倍思亲啊?是倍轻松的同系列产品吗?”路笑言之前没怎么包过饺子,在一边模仿着我按压饺子的花边,却不小心把部分饺子馅挤了出来。
江倩尔在一旁笑将起来,索性记上心头,使坏说:“小路,说下‘黑化肥发灰会挥发,灰化肥挥发会发黑’,我就告诉你倍思亲啥意思。”
路笑言刚开始还认真学着,实在说地急了,就明白过来江倩尔是在拿自己的半吊子中文开玩笑,情急之下也甩一句:“Can you can a can as a canner can can a can(你能像罐头工人一样装罐头吗?)”倩尔虽然英文也还行,但和从小说英语的小路比英文绕口令,还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我们忍俊不禁,连何时的嘴角微微上扬。原来何时的字典里还是有笑这种情绪的呀。
立秋是国内农历的说法,在相反季节的南半球来说就是立春。路笑言提议,等春暖花开的时候带我们去悉尼的史蒂芬港,传说中一半是沙漠,一半是海水;一半是骆驼,一半是海豚,一半是山花,一半是浪漫的地方。
“山花……”江倩尔若有所思的样子,“对了,大家要不说说自己最喜欢的花吧。”
“我最喜欢玫瑰。”第一个回答的是路笑言。玫瑰热情奔放,美艳动人,是很符合她的性格和形象了。
“栀子花。”说这话的是我,我说不上具体是因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它的清新淡雅,也许是因为它的淡淡芳香,也许单纯是因为它盛开的季节。
大家齐刷刷的看向何时,他慢慢的说道:“应该是雏菊吧。”花语是隐忍的雏菊,也确实配得上他的克制和喜怒不显于色。
“那你自己呢?”我转向江倩尔。问题的提出者应该有自己特别的见解吧。
江倩尔想了一会儿才答道:“与我而言,可能是天堂鸟吧。”
四个人的友情大概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在象征团圆和思念的饺子里,在天南地北的笑声里。而这些花,暗示了我们后来各自不同的命运,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吃完饺子后,何时和小路一起收拾碗筷。我本来也想帮忙,江倩尔悄声告诉我,她感觉她那个好像来了,我只好带她到我房间取姨妈巾。
“归,这个你还留着啊?”江倩尔瞄了眼床头柜上的手工作品,一本正经地看了我一眼后,摇了摇头,又自问自答,“看来你还是忘不了他。”
第4章 派对
国内毕业的时候已经23岁了,到澳洲读研一反而只有21岁了。不是什么穿越故事,而是中国以虚岁来计算年龄,而澳洲习惯算周岁。所以,当路笑言邀请我们这些所谓的“同龄人”参加她20岁生日派对的时候,我们的20岁记忆虽然有点遥远,但还是欣喜地频频点头。
20岁是澳洲当地很看重的一个年龄,表示这之后子女可以从父母家中搬出,自立门户。因此,这场派对被格外看重,有统一的着装要求,服装需为礼服或正装,颜色主要为黑、白两色。
按照小路提供的地址,我们到了P镇的一个咖啡馆门口。二楼今天已经被承包了。前面的宾客在有序地入场,到了我这,却被门口的两个彪悍保安拦下,要求出示有效证件。得,又是吃了身高的亏,二十几了老是被认为是未成年人,不得出入有酒提供的场所。还好我随身带了护照以防不时之需。保安仔细比对一番后,终于放行了。
二楼空间很宽敞,自助餐形式的食物和红酒被摆在一侧。室内比较温暖,我脱下早春的外套,露出里面穿的白色连衣裙来。
“归,你真是美不自知啊。”江倩尔老是没个正形。
“来了个帅哥,快看。”听到周围窃窃私语,目光纷纷向我们这边看来。这才发现,何时也褪下外套,亮出修身白西装来,领口打了个蓝色领结,端庄又不死板,洒脱又不失礼仪,衬得一副好身材。
“你们来啦。”路笑言远远就和我们招手,款款走来。平时1米七的身高就已经很霸气了,今天脚踩一双细高跟,一身黑色修身礼服,腰间一条蓝色腰带,黑顺的长发垂到腰间,真是美得不可方物。等她站到何时身边的时候,我和江倩尔对视一眼,倒吸一口气。
“归,你和何之间真没啥?”倩尔把我拉到一边问。
“没有,千真万确。”我信誓旦旦地说道。
“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倩尔欲言又止。
“特别有情侣感。”我抢答道。两人对视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无论是身高、气质、长相,还是服装,都是匹配度太高了。
“姐,Sharon一家来了,正找你呢。”一个头顶着栗色烫发,戴着金丝边眼镜,皮肤稍有些黝黑的男生走过来。
“这我堂弟”,路笑言向我们介绍,“各位,我先失陪下。”又向那个男生叮嘱要好好招待我们。
“哎呀,堂姐连名字也不介绍下。各位,我是于汝成,取自’艰难困苦,玉汝于成’。目前在悉尼W大读大二。”难怪路笑言不说他名字呢,又有饶舌音,又有后鼻音的,实在是太难为她了。不过,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汝成和他堂姐一样,也是一个自来熟的人。
派对还是澳洲面孔居多,年轻人居多,俊男靓女。倩尔已经被各式各样的美食馋到不行,拉着于汝成边吃边聊澳洲海鲜市场啊大龙虾生蚝啥的了。
“我去拿点酒,你需不需要?”只剩下我和何时了,早就听闻澳洲的葡萄酒很有名,想试试。
“不要。”何时答道。果然聊不到一块去。
我本来觉得有点扫兴,看到不远处的路笑言,顿时计上心头。
“小路,我们一起去玩大头贴拍摄吧。”我拉上何时,又拉上路笑言,往旁边的大头贴拍摄机器走去。何时还是高冷着脸,不怎么会搞怪,全程也几乎没笑过,特别像亲戚来家里时被迫表演的小朋友了。江倩尔和于汝成也加入进来,几人拍了好些合照。
手机忽得震动了一下,我退到一边,掏出来看,是新邮件。不会又是什么广告推销吧,我漫不经心地点开。看到发件人那一栏时,心里却再也无法平静。周遭这个闹哄哄的世界,仿佛和我毫无关系。是他,九个月来毫无音讯的他。
发件人:夏修远。
这个名字彻底击碎了我所有的心防和坚强,那些被岁月尘寂的往事,仿佛就在昨日。
第5章 竹马(一)
七年前。
“我叫夏修远。生如夏花的夏,路漫漫其修远兮的修远。”高一的同桌,他笑起来的时候,眼里有星辰大海。
高二文理分科后,夏修远去了理科班,我留在了文科班。心情沮丧了好一段时间,就好像一个很聊地来的朋友,突然和你说,他要去远方了,有可能不回来了。
高中时代我是走读生,每每晚自习结束后,就骑着停在校门口公交车站旁的小破自行车,回家。有一晚忽然见到夏修远,在公交车站等车。
未曾等我开口,他抢先说:“我申请了走读,这样不用受寝室11点熄灯的影响,还可以回家学习一段时间。”我张着嘴想说点什么,15路公交车摁着喇叭声进站了。这个经过好几个学校,途径闹市中心区,最后开往南区的公交车,一直都是客座率爆棚的。我指着那一堆涌向上车门的乘客,想提醒他赶紧上车,却只见他从兜里掏出公交卡,递给旁边的一位同学,并接过一个钥匙,继而对那位同学招招手,让他上车。
我正懵着呢,夏修远已经用钥匙解锁开了一辆有后座的自行车。“走吧,还等什么呢?”他笑着,“我觉得晚上骑车回去可以锻炼锻炼身体,我妈怕我晚自习结束太晚,非要我办公交卡。刚好碰到一个天冷不想骑自行车的,就和他换了。”我跨上我的小车,跟上他,两道身影被昏黄的路灯拉地悠长。刚一直没有说话机会的我,终于慢慢打开了话匣子,似乎很久没见面的朋友突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