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上帝知道+番外(57)

作者:枼青衫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霍桑跟在齐宇身后走出公寓楼,两人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这些日子一直如此,无论齐宇要去哪里,她都跟得紧紧的。出了大门,路过一间小卖部,霍桑突然止步不前,齐宇没注意,走开好远,一直快到车边,才发现人没有跟上来。

霍桑站在小卖部门口,对着卖烟的玻璃柜发愣,齐宇不知道她犯什么毛病,怎么喊也不动,他只好走到跟前去。因为语言限制,霍桑很少开口说话,只是指着玻璃柜上一排彩色的东西,一动不动的望着他。

齐宇试着换位思考,来解读霍桑的举动。小孩儿要买玩具时,就会赖着不走,这样看来,她应该是想要玻璃柜上的东西。

凑过去一看,齐宇才发现那是一盒散装的跳跳糖,每一袋的颜色都不同,口味也不同。

“你想要这个?”

霍桑听懂了,于是点头。

齐宇没别的办法,只好掏钱把整盒跳跳糖都买下来。霍桑抱着一盒跳跳糖,终于肯挪步子,乖乖跟着他上车。

坐上车,霍桑拆了一包糖含在嘴里,草莓味的,又递给了他一包,齐宇没要,系上安全带嘟囔了一句,“还真是小女孩儿。”

齐宇当然不懂,因为跳跳糖是她和阿添两个人的秘密。

这些天,霍桑说得最多的话就是“阿添”。她用的是东南亚发音,所以听起来像是在念英文名Tim。有时齐宇也被念得不耐烦,就把她扔在公司或者家里,买好水和食物。霍桑也从不乱跑,因为离开城寨时阿添交代过她,他不在的时候,一定要跟紧这个人,跟着他才有机会逃出去。

齐宇开车到了江北围村,祠堂火光通明,可见里面的人仍未谈出结果。

谢家祠堂始建于光绪年间,祖辈名挂金科留下这座宗祠,历经百年风雨,虽然不复恢弘旧貌,却是时代兴衰的见证者。而今落到谢常和手里,谁也不知道它接下来的命数会如何。

围村谢家是硬骨头,城区几次拆迁规划,政府都不想动他们,倒不是谢常和有多大本事,而是他身后有硬靠山。同姓即是本家,从围村走出去的书记,当然要为同村人打算盘。

如今这一片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城中村”,谢常和手握着土地财富,根本不必看谁的脸色。在泰安设堂口,全也是看魏秉义的面子,点一炷香罢了。

村口对面就是密集的高楼,信息时代不知何时已悄然降临。齐宇坐在祠堂外的台阶上,点了一根烟,睥睨这个畸形的世界。

祠堂很静,谢家后辈守在外庭,隔一扇陈年香木门,留心里面的动静。

“不瞒你说,阿雄搞得那些生意,我一点都不感兴趣。我谢常和大字不识,只认一个‘义’字。我是跟着义哥才混到有今日,没有他的扶持,围村轮不到我做主话事。当初义哥交班到你手上,我没有多说一句话。现在义哥行踪不明,只有你去过柬埔寨,是不是你给警方通风报信,总归要有一个交代。”

魏邵天抖掉手里的烟蒂,“你想听什么交代?”

“义哥现在人在哪里,是生是死。我要听一句真话。”

谢常和说得正气凛然,仿佛记挂的真是大哥死活。魏邵天突然发笑,“他们出了多少钱买你的消息?”

一张桌子上,两人心知肚明,也不必问“他们”是谁。

“你觉得我贪财,没错。但现在这一步,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话说到这,谢常和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两个仔都送去了澳洲,讲实话,我也后怕。不是我说大话,他们要拔泰安这颗钉子,随时可以动手,今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还有利益。只要还有利益,生意就有的谈。这年头,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谢常和的意思清楚明白,魏邵天知道没必要再谈,于是起身道:“既然这样,我们堂会见分晓。”

“阿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是官,我们是匪。自古以来只有官养匪的道理。宋高宗养着秦桧,就是为了让他背锅顶罪。”

谢常和的话没有错,只漏估了一件事。眼前的这个人早已是亡命之徒,人是为求生而活,他却在寻死。

哪怕全世界都告诉他,他不可能翻这一盘。他偏就不信这个邪。

魏邵天望了眼供着香火的牌位,“官养匪,是因为匪能干的事情,官不能干。”

他走出祠堂,蹲在石阶上的齐宇踩灭烟头迎上去,“接下来去哪?”

魏邵天没说,走到车边,见霍桑蜷在后座睡着了,他站定了几秒,拉开了后座的门。

霍桑睡得并不安稳,真皮车座再如何舒服,都比不上城寨的竹床。她揉了揉眼睛,逆着月光的黑影,是自城寨一别再未见上面的阿添。

霍桑坐起来,从怀里抱着的盒子里拿出一包跳跳糖递给他。

做惯了贼,有时候会忘记自己是谁。

城寨的日子,只有看见霍桑,或是翻开那本圣经时,他才会记起自己是谁。

她在敲打他,在警醒他,用最初他哄骗她离开村子时用的一包跳跳糖。

霍桑出生的村落,在老挝北部的一片深山密林中,是湄公河流过的地方。全村人靠种植罂粟为生,他们处于毒品贸易链中的最底环,即使输出鸦片的利润达到千万倍,到他们手中的收入,甚至无法让他们摆脱贫穷。有人沦为了瘾君子,以吸食鸦片为生,有人沦为了犯罪工具,除了继续种植罂粟,他们别无选择。

那里是不折不扣的制毒工厂,也是一座鸦片天堂。村子里有很多和霍桑一样的孩子,贫穷和闭塞的生存环境注定了他们的命运,能走出村子的人寥寥无几。他们出生在山林里,一天天长大,学会了耕种,收割,碾制……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种的是什么,只能靠劳作换取微薄的收入,日复一日的看着父亲躺在屋里抽鸦片。

然而金三角的黑暗,远远不仅如此。

毒品只是获取暴利的一环,走私野生动物,军火甚至人口,罪恶每一日都在发生。

在那个与世隔绝的村落里,那片满布罂粟的土地上,他第一次对信仰有所晃动。如果神爱世人,眷顾他的百姓,为何不施行救赎?

魏邵天拿过那包跳跳糖,俯下身摸了摸霍桑的头,“回家去,听话。”

第41章

二十四日。天阴,小雨淅沥。江边有二三人垂钓,堤岸上停着一辆黑车。

“天哥,你是怎么说动谢常和的?”

方才堂会上,三对三平票的局面,魏邵雄想当然以为胜券在握,就差要开香槟庆贺。但谁也没料到,谢常和会把最后一票投给魏邵天。

“别忘了,我们是匪。”

魏邵天隔雾望江,“跟这群老古滑,根本不必讲道理。谢常和有两个儿子,都在澳洲上学。两天,足够时间找人绑票。”

他能留着一手,还要多亏谢常和的提醒。

要做匪,只能穷凶极恶。你不拔枪,就等于把命拱手送人。这是魏秉义教会他的。

魏邵天拍了拍齐宇的肩膀,坐进驾驶座,“你也两天没合眼,回去好好睡一觉。”

明日是耶诞节,即便只见寺庙不见教堂的安城,也能见到街店摆上常青树,再放一曲Mariah Carey的祝歌。

蛋糕店的橱窗有售姜饼,魏邵天在路边停车,紧了紧身上的皮衣,走进店里。

他在玻璃橱柜前转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一个铺满糖霜的姜饼屋上。有销售员上前来亲切解说,他耐心花了半分钟去听。

到家时,已过半午,第一件事便是开冰箱拿酒。他打开下层取冰,发现原本空空如也的冰柜里多了些东西,是码放整齐的饺子。

魏邵天平日很少开灶,但还是知道怎么煮饺子的。水开后,他把饺子下锅,又接了杯凉水放在旁边。

等水沸的时间里,电话响了,是一串座机号码,他接起来,并不意外的声音。

“祝贺你。”

“多此一举。”

“我计划今晚返港,陪阿爸过节。”

水沸了,他往锅里加了半杯凉水,“知道了。”

魏邵天一个人坐在餐厅吃完饺子,原本该盛着威士忌的水晶杯里却只有冰水。他一口气将整杯冰水喝下,人也跟着醒了。

他扔下碗碟,起身回房。卧室里很暗,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安城从未有过这样的寒冬,少有屋子会装暖气,房间的温度和外面几乎无差。他脱掉外套,看见床上隆起的身形,放轻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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