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愣怔片刻，然后大声道：“婴婴！”
宁婴婴勉强抬起头，露出一张面无血色，发丝凌乱的小脸。她抱着尚清华，呆呆地看了沈清秋几秒，突然泪如雨下。她哑声道：“师尊……”
沈清秋没来得及回应她，宁婴婴吐出一口血，抱着尚清华一起倒了下去。
第41章
——“哪怕十几年前你那么的不讨人喜欢，你也是我们苍穹十二峰的一员，你也是我们的同伴。”
“我觉得你可以排除下毒这个可能性。”尚清华躺在床上，裹像个木乃伊一样，基本上只有眼睛能动。沈清秋眼眸低垂，手里拿着一把小刀给尚清华削苹果：“为什么？”
“沈九是魂穿，异时空的东西他带不过来，而且按照你提供的那些线索，我不觉得他在异空间那么几年就变成用毒高手了。”尚清华的身体在床上扭了扭，像是一只胖胖的白色毛毛虫：“狂傲里面设定的毒啊怪物啊我们俩刚刚梳理了那么久了，也没想出有什么能够控制整个峰的弟子。”
沈清秋低着头削苹果，红色的果皮一点一点从果肉上剥去。
“接话。”尚清华道：“不和我说话就喂我苹果片，我饿死了。”
沈清秋瞥了尚清华一眼，把那剥了皮的苹果往自己嘴里一塞，咬了一大口下来：“你故意挨了沈九三天毒打？”
尚清华不满地看着沈清秋：“你能不能不要对一个伤员提这种伤心事？”
“通过这种方式，一方面让沈九放松警惕方便你拍摄录像，同时获得照顾你的弟子们的信任，而且受了那么多毒打之后说出来的关于万源仙花的情报让沈九觉得愈发确凿可信。”沈清秋脸上表情淡淡的。尚清华眨眨眼：“呃，其实吧，我本来就是想气死沈九不告诉他地方，结果最后还是太疼了，没忍住。但是你这么一说……那我这一步还走对了？”
“事前我们在马车上商量的可没有你受毒打的那一部分。”沈清秋面无表情地切了一块他没咬过的苹果片下来，塞到尚清华嘴里：“我们只是拟定了遇到沈九以后揭穿他真面目的初步计划。”沈清秋左手举起，一个小孔从他的机械手掌心打开，放射出幽蓝色的光屏，浮现在沈尚二人眼前，开始自动播放两人几天前在马车里的对话场面：
“莫西莫西，我是7号任务执行员向天打飞机，现在记录针对沈九对敌方案号XA7830。”
“……好好说话，给我省内存。还有那个方案号你是怎么编的，我们才讨论了五个方案啊。”
“啧啧啧，瓜兄啊，我们现在坐在阴暗的马车厢，讨论着除掉某个人物的方案，此情此景你就没有一种《碟中谍》里执行任务的兴奋感吗？”
“你为什么不提我们俩现在都穿着女装？”
“……那么XA计划的初始设定是我们直接和沈九杠上了，那么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干掉他吗？”
“当然不是，”画面中青色衣裙的沈清秋道：“沈九是一条能和龙傲天搭上的线索，也是洗白你我冤屈的证据，他必须活着。”
尚清华察觉了沈清秋的话外之意：“你打算和师兄弟们摊牌？”
“他们有资格知道。”沈清秋道：“我是说，他们得知道。”
空气沉默片刻。然后尚清华道：“瓜兄，你这个手臂联网吗？”
沈清秋捣鼓两下手臂：“好像连网，怎么了。”
“我打算潜伏到沈九身边，然后找出他作恶的证据。”尚清华认真道：“我可能发给你，毕竟我怕我手机屏幕太小，到时候看得不过瘾。”
沈清秋：“你忘了他上次直接杀掉你的事情了？”
尚清华：“没呢。我就是想到我还有点利用价值，沈九要是想要岳清源活着，就得从我嘴里撬出消息。”
画面就此戛然而止。沈清秋收回手臂，直视着尚清华：“虽然计划有变，但是你也不应当这样不顾自身……”
“那我他妈的能干什么？”尚清华突然开口，他抬起头，目光暗沉地直视着沈清秋：“沈清秋，你他妈告诉我，我还能干什么？”
沈清秋一怔。
尚清华慢慢从床上一点点坐起来，沈清秋伸手去扶他，但是被尚清华挥开了。尚清华头上缠着层层叠叠的绷带，遮住了他的左眼，他右眼通红地注视着沈清秋：“是，这本书是我写的，沈九这个人也是我写成这个样子的……所有人的遭遇都是我写出来的，都是我的错？我是罪魁祸首我罪该万死？我他妈的……岳清源变成这样也是我造成……对就是我写出来的，大王也是，洛冰河柳清歌都是！”
沈清秋看着尚清华激动到语无伦次：：“飞机菊苣，尚清华，你冷静一点……”
“我他妈不想啊！”尚清华激动地喊道：“我想让他们受苦吗？我不想啊！我之前也不知道我他们是真的啊，我不知道啊！所以我该死吗？我……我要是可以我也想改文啊，我也想救他们……可我 可我咳咳咳……”
他说的语速太快，以至于口水呛到了嗓子里。尚清华捂着嘴，重重地咳嗽。
可我做不到。
尚清华是一个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没什么用的人，这辈子做的最有用的事情大概是写了《狂傲仙魔途》。
他被沈九杀死的时候其实想过这样可以算是赎罪，这样那些被他写下悲催命运的人可以觉得心理宽慰一些了吗？
但是他活下来了，成为了一个有房有车父母双全的普通人。
而那些他笔下受苦的角色还是一如既往的痛苦着。
这凭什么呢？他自己都在这样想着。这凭什么呢？
“我多少也想做一些事情。”尚清华低着头，捂着嘴，低低道：“可是我他妈还能做什么呢？”
沈清秋眼神微恸，刚刚张口想说什么，一名千草峰的弟子在门口敲门：“沈师叔，师尊请你去看看宁婴婴师姐，她刚刚醒了。”
“我随后就去。”沈清秋应了一声，然后转头看着尚清华，慢慢站了起来。
“飞机菊苣。”沈清秋顿了顿，看着坐在床上低着头的男人：“尚清华，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对错，你都是我们所有人的创世主。你在给予人们悲痛的同时，也不要忘了，你给了他们生命。”
尚清华缓缓抬头，眸中有光芒隐隐闪烁。
沈清秋远远地就看见了木清芳站在门口。他疾步走了过去，低声道：“怎么样？”
木清芳看着青衣仙尊向他走来，恍惚片刻，然后对沈清秋微微点头：“她的情况稳定了，刚刚醒过来的时候我说你师尊在照顾你的师兄弟，她还以为沈九要惩罚清静峰弟子，自己把自己吓了个半死，后来我和她解释了一遍，这姑娘才缓过来。”
沈清秋点点头，又道：“婴婴的伤……”
木清芳表情一沉：“她之前为了破开沈九的封印，强行透支灵力，导致灵力絮乱，经脉多处受损，尤其是她拿剑的右手，伤的最重……而且她的本命灵剑，断了。”
沈清秋握紧了拳头：“……能治好吗？”
木清芳低声道：“很难，就目前来说，最好的情况就是连好她的筋脉，但是婴婴的修仙之路估计也……”
“木师弟，你在说什么悄悄话啊？”一道熟悉的男声从两人身后传来。沈清秋和木清芳回头，只见岳清源一身白衣，光着脚站在他们身后，好奇地看着他们。
沈清秋瞪大了眼睛：“掌门师兄……？”
这是沈清秋在岳清源走火入魔后第一次见到他。沈清秋以为走火入魔就是变得疯疯癫癫的，但是没想到……还可以降智。岳清源听见有人喊他，就向沈清秋看去，发现是个不认识的人后就疑惑的歪头：“不好意思，你是谁呀？”
沈清秋一时语塞。岳清源向前走几步，站在沈清秋面前，低头端详着他的脸，然后了然地点点头道：“原来是清秋师弟呀！”
这下，沈清秋和木清芳都愣住了。
“掌门师兄，你认得我？”沈清秋不可置信。这是他第一次用沈垣的脸出现在这个世界，岳清源怎么可能见过他？
岳清源眨眨眼：“嗯？”
然后木清芳和沈清秋再怎么问，岳清源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木清芳和沈清秋对视一眼，前者牵起岳清源的手，轻声哄道：“这件事情我们待会儿再聊，我们先回你的病房好不好？”